《一尘亦白》泥小爷

8、怀抱

　　还是这样……顾一白靠在书架，看着她，还是这么全神贯注，哪怕只是欣赏一本画册。有种萌萌的傻气。
　　时值暑假，深夜的图书馆里人迹寥寥，白炽灯发出丝丝的声音，颇有些万籁俱静的意思。
　　他犹豫了片刻，走过去。
　　“不好意思。”他轻声说，在林晚亦旁边站定。
　　应声抬头，他头顶的灯光直射下来，她一脸茫然地眯起了眼。
　　仰起头看了看，好像……没错，不是顾一白又是谁……
　　然后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蹲在地上挡了道，太丢人了。连声说着“对不起”急急忙忙站起来。
　　蹲得太久，站起来太急，双膝发软，眼前一黑，恰恰倒在顾一白好整以暇敞开的臂弯。
　　很好……顾一白不露痕迹地笑了，鼻间是她的头发香气，怀里是属于女孩子的芬芳柔软。
　　他喜欢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控制感。

　　林晚亦跌在这个怀抱里，脸贴在胸口的衬衣上，男生身上的味道扑面而来，是好闻的木香。
　　鼻子忍不住在男生胸口蹭了蹭，用的什么香水？真好闻呀……
　　顾一白胸口传来一阵痒，本能地想躲，低头去看，便看到林晚亦眯着眼睛在胸口蹭了又蹭，像一只小动物，他忍不住笑起来。
　　林晚亦被他的动作一惊，清醒过来，自己抱着人家顾一白在干嘛！
　　立刻推开，背上惊出一阵冷汗，自己怎么是这样的流氓！
　　看她脸色骤变，顾一白也敛起笑容，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咳……”林晚亦这下知道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是什么感觉了，“咳咳，没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低着头，脸烧得慌，耳朵红得要滴出血来。
　　“确定吗？”顾一白也低下头来，在她头顶轻声问，“会不会又晕倒？”
　　他还记得……林晚亦盯着自己的鞋尖，脑中是轰隆隆的提醒，他竟然还记得那次她晕倒的事，真是……太丢人了！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故意想他抱才装晕倒的？
　　我不是故意的啊……她好想哭，却只能用力地摇头，怕一说话就是哭腔了。
　　顾一白看她一脸窘迫的样子，嘴唇咬了又咬，都快破了，决定不再逗她。
　　于是拍拍她的背，指了指活动室的方向，“很晚了，你要是害怕，等会儿可以过来活动室和我们一起走。”
　　“唔。”林晚亦踢了踢自己的鞋尖，点点头，依然不敢看他。
　　待顾一白走远后，立刻收拾了自己的包悄悄溜了。
　　那晚的梦里，全是画里的独角兽、猫头鹰和其他一些认不出的怪兽，还有天使，和顾一白。

　　善池一直睡到下午才起床，牵挂着展厅的情况，梳洗停当就过去帮忙了。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热搜事件的影响，展厅里的人流比往常更密。刚一去，师弟就苦着脸过来，说人太多了根本忙不过来。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善池无语，这我不是来帮忙了么。
　　为了保障观展感受，善池让师弟在展厅门口实行限流。于是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不光是学生，也有许多慕名而来的校外人士。
　　忙活了好一阵，她才有空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
　　不用想也知道，林晚亦一定又在画室画画，而苏星野，大概在哪里享乐吧，压根懒得管这种公益性质的展览。
　　都是人，命差太远了吧……她抹了把额头的汗，忍不住感叹。正想着，苏星野的电话就来了。
　　“在哪儿呢？”
　　“还能在哪，只能在给您做牛做马啊。”她没好气地说。
　　那边传来苏星野阴阳怪气的声音，“哎哟，请您说人话。”
　　“在展厅呢，”她声音低下来，“你自己的展览都不来看一眼，我们快忙死啦！”
　　“来了来了，”苏星野的声音远了些，又很快凑近，“收拾一下，带你去个地方。”
　　“毛病。”善池对着挂断的手机哼了一句。

　　不一会儿就听见噪杂中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一头雾水四处看，门口的学弟探进头来，“姐，老板找。”
　　走出展厅就看到苏星野坐在一辆黄色兰博基尼里对她扬了扬手，一脸灿烂的笑容。
　　门口排长龙的队伍里不乏苏星野的迷妹，激动地拿着手机拍照。
　　善池看这情形，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这货今天还想上热搜？
　　苏星野看善池站在门口不动，“嘿嘿嘿，这里！快上车。”
　　“傻逼。”善池小声骂了句，看他一脸灿烂，这他妈……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她猜对了。

　　顾一清坐在餐厅里，等了苏星野半小时。
　　数度想离场，都忍了下来。也对，苏星野，怎么会是个好惹的主。这样想着，她又耐着性子坐下来。
　　终于等到苏星野，领着个漂亮姑娘姗姗来迟。
　　“抱歉，路上塞车。”苏星野还未落座，便向顾一清伸出手。
　　一句话堵得她的抱怨说不出口，只得伸出手去与他握手。
　　她也是第一次见苏星野的活人。五官比电视上看起来更立体，脸也小了一圈。打扮么，还是和杂志上一样雅痞。
　　“这位是？”她转眼落在姑娘身上，一身姜黄色的衬衫裙，脸蛋白得发光。
　　苏星野一拍脑袋，“忘介绍了，我学生，善池。”
　　善池朝她笑着点点头，算作招呼。

　　她只约苏星野一个人吃饭，他却带了个女学生来。
　　她不懂，但觉得这可能是他泡妞的伎俩，看来他对这餐饭，也并没有很重视嘛。
　　她这样想，却不感到生气。
　　她能进入顾家的产业，有机会与顾一白争个高下，已是费劲心思得来的机会，她不可能允许自己的小姐脾气坏事。
　　她垂下眼睛的瞬间，颇有些自怜，在苏星野和善池看来，这无非是一个技巧性的示弱。两人对了一个眼神。
　　菜一道道上来，顾一清与苏星野说着不痛不痒的客套话，善池始终一言不发，安静地吃菜。
　　说得差不多了，苏星野放下刀叉，在餐布上擦了擦手，开口了。
　　“这么说吧，”苏星野靠在椅背上，“我对顾小姐，是不信任的。”
　　顾一清闻言，一扬眉，也放下了餐具。
　　“你一个小姑娘，又是空降兵，来负责我的经纪？”苏星野提高了音量，语气里满是质疑和讥讽。
　　顾一清不说话，继续看着他。
　　“热搜事件，坦白讲，我已经对你们团队非常失望了。”他拧起眉头，“我倒是无所谓了，媒体爱怎么写怎么写，我在艺术圈地位还是在这摆着。但这事传出去，人不说我苏星野请不起好团队么？”
　　说着，他的食指和中指关节敲了敲桌面，仿佛一种强调。
　　顾一清看了一眼善池，对方仍旧是不动声色地切着牛排，仿佛没有听到苏星野的话。
　　“我和你父亲，是老相识了。”他的声音又缓下来，“所以我的经纪约才一直由你们代理，想必你也清楚。”
　　顾一清坐不住了，“您要什么，说吧。”
　　“爽快。”苏星野响指一打，“你呢，想有所成绩；而我呢，不过是想舒舒服服赚点钱。有我苏星野在，你想有什么成绩我都给你，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
　　“团队由我的人带，你不能干涉。”末了，又加上一句，“你知道艺术家都要自由，我要绝对的自由。”
　　顾一清打量了坐在面前的苏星野和善池，两人皆是一幅傲慢冷清的脸，肢体语言都在说，没有商量的余地。
　　“好。”她几乎没有过犹豫，知道犹豫了也没有用，不如通过爽快，争取一点好感，“你的人，不会恰好就是这位善小姐吧。”
　　“正是。”苏星野笑了，“顾小姐真是聪明呢。以后画廊关于我的工作，都由善池负责。”
　　善池闻言，抬起头来，笑着朝她举起酒杯，“请顾小姐多指教。”

　　善池知道，这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机会，她最好是抓住。
　　所以，坐上苏星野的车，听他说起他的计划，她只在脑中过了一遍，就答应了。
　　顾家的画廊，光是因为代理苏星野一个人，就已经赚得盆满钵满。又由于苏星野在国际上响彻的声誉，画廊也不乏国际策展和交易的经验。是一个非常好的事业起步平台。
　　她很清楚，非常努力地成为了苏星野的学生，本质上也是为了借他的脸，能在艺术圈有个好的起点。否则，她毕业后，也只有和其他美术毕业生一样，去兴趣班教小朋友画画，或者去设计公司坐班。
　　她自然知道，苏星野让她去画廊负责他的工作，出发点肯定不是为了栽培她一个人。但她也知道，种种缘由，不必去追究，只要达到目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