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冰炎》平慕语

28、第 28 章

　　此刻，傅华坐在凉亭里，安然地看着臂弯中的妍妍，晨风吹起了妍妍的几缕发丝，栖息在她的脸额上，他伸出手撩开，动作轻柔得似深怕惊扰了她，而在他自己的脸上却出现了一抹笑容，并不是常常挂在他嘴角的慵懒微笑，而是一抹奇异的诡笑。
　　少雄英眼前看到的正是这副景象，一副既悲情又凄美的景象。
　　白鷺来到少雄英身旁，忧心忡忡地遥望凉亭里的一对有情人，“雄英，难道我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瞎样的结局吗？”
　　“还有什么办法？能想到的也全都试遍了，我们现在还能做什么？”少雄英哀伤地说，不知是否晨雾的干扰，他的眼前模糊了。
　　白鷺哽咽了：“小草儿不停地哭了一整晚，她是不是想跟妍妍一样，干脆把双眼给哭瞎掉？”她用力地吸着气，努力睁大了眼睛，可是泪水还是硬生生地滴了下来：“还有童爷，他就那样坐着，不说话，也不动，就这样呆了一整晚，而义父，他只站在李晴柔的画像前，一整个晚上都在喃喃自语，你看见了吗？他们仿佛都苍老了。大伙们都……”她的话嘎然止住，再也说不下去，抽泣了起来。
　　少雄英一抬手，拂去眼内的朦胧，犹地冲向前，直冲至凉亭里，盯着傅华，随着傅华深情的目光，视线落在了他怀里妍妍的脸上。他凝视着妍妍那已无生命脉象的脸，死灰般的脸庞，刚挥去的朦胧感又串上了他的双眼，来得如此凶猛，突然发现自己的腿也变得沉重了，重得再无法向前儒动半步，隐约中他的双耳传入了一些声音，傅华的声音。
　　“妍妍，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不吵也不闹了？哦，原来你累了，睡着了，那，就好好睡一会吧，好，我会搂着你，一直陪着你，让你好好的睡……”
　　少雄英再一次拂去了眼里的朦胧，他瞪着傅华，瞪着傅华脸上诡异的笑，身上的寒毛全部倒立了起来，晨风什么时候突然变得这么冷冽？他猛然大吼一声：“傅华！”
　　“嘘！”傅华应声抬起头，以指抵了下唇，然后压声责备道：“你大吼大叫什么？真是个木头猫，你没瞧见妍妍睡着了吗？”他说着又低下头，柔情蜜意地看着怀中的妍妍，用手轻抚着她的脸，轻声喃道：“你瞧她，多乖呀，睡得真香！”他笑着。
　　炽热的泪水终于淌下少雄英的眼眶，他踏前两步，一手搭住傅华的肩膀，瞧了瞧妍妍，声音沉痛却断然地说：“妍妍……她已经死了！”
　　少雄英感受到他手掌下的傅华身体猛地战粟了一下，自己的心也跟着疼痛起来。
　　傅华猛然挥掉他的手，动作激烈得让少雄英不由后退一步。
　　傅华狠瞪着他，声音冷硬：“你在胡说些什么？妍妍只是睡着了，你要再胡言乱语，就算你我是兄弟，我也绝不轻饶。”
　　少雄英流着泪，回瞪着傅华。
　　傅华又低下头瞧着妍妍，脸温和了，声音柔软了：“乖呀，妍妍，别生气，傅大哥知道妍妍最乖了，妍妍怎么会舍得丢下傅大哥一个人走了呢！我知道，他在瞎说，他没瞧见，你睡得多安稳呀，要不，妍妍，你起来告诉他，告诉他别再乱嚷嚷，防碍了你睡觉，又防碍了我们俩，妍妍，快醒来！”声音停了下来，他等待着。
　　少雄英看着这一切。
　　傅华像在等待怀中的人儿忽然睁开眼，笑嘻嘻地从自己的怀抱里站起来，嘟起能挂个瓶的小嘴，对少雄英抱怨：“雄大哥，你吵到我睡觉了！”可是，一切仍然很安静，怀中的人儿双眼仍然紧闭着。
　　傅华轻笑：“看来，你真的好累，那好吧，你就好好的睡一会，我呀……”
　　“兄弟！”少雄英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吼一声：“你哭吧，哭出来呀！”口里嚷着话，自己却已嚎啕大哭。
　　“妍妍乖，别理他！我知道，妍妍是最乖的孩子对不对！”傅华身体轻摇，像在哄着婴儿，但是，渐渐的，自他的眼睛深处漾起了一丝狂乱，这丝狂乱越漾越大，越漾越大，眼神狂乱至极时又茫然了。他的脸紧挨着她的脸，双臂紧紧地搂着她，整个人也安静了，痴了！
　　“妍妍……”悲痛的声音呼唤着由少雄英身后传来。
　　少雄英淌着泪回过头，便瞧见了义父，他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的背后。
　　武王发丝凌乱，眼眶深陷，整个人浮垮垮的，仿佛一夜之间苍老许多，看见他，只感觉到一阵悲凉。
　　少雄英泪水淌得更凶了，心更加疼痛了。
　　童荣光吃力地提着脚，步伐蹒跚地走近，目光由始至终凝定在妍妍身上：“妍妍……”他的嗓子哑了。
　　“小姐，她真的……她真的……”小草儿说不下去，她不敢说下去也不想说下去，似乎不说出来就不是事实。她全身瘫软了，哭了一整晚已干枯的眼里又渗出了泪。
　　连刚连风默默地站在她背后撑持着她，难过地抹着眼睛。
　　白鷺走过去，搂住了小草儿，同样感受着心灵的那一份伤痛。
　　“咳……咳……武王咳嗽了几声，一缕鲜血沿着他的嘴角流出。

　　所有人都凝望着凉亭里的人，深陷在悲痛当中。
　　水卫司马雾云行色匆匆地奔近，焦急地唤着：“殿主……”一近前，便感受到洋溢在空气中的伤情，随着众人的目光他也看到了凉亭里的人，心一惊，脱口而出：“妍妍小姐她……”
　　“我来迟了吗？”随后而来的神医皱眉喃语。
　　雾云回头看他，忧虑地问：“神医，这，这可如何是好？真的太迟了吗？”
　　神医犹豫着，不肯定的回答：“我想，也许可以试试，只是……”他欲言又止，脸色却黯然了。
　　但仅此一句话，已仿似赁空抛下震雷，震得大伙渴望地全看向他，心神荡漾着。
　　“你、你有办法？”武王一步串上擒住神医的手。
　　童爷激动得口唇哆嗦着。
　　大伙原本悲伤的眼底不由闪现出希望之光。

　　“我……”神医话语吞吐。
　　武王的手情不自禁揑紧：“快说！”
　　雾云忙插话：“殿主，是真的，神医一直在想救妍妍小姐的方法，昨晚和属下研究了一整夜，终于找到了破解之法，只是……”他目光闪烁，看向神医。
　　武王已听不进水卫话中的余音，已连连喊着神医：“快救！快救！”
　　神医白着脸，硬把手往回抽了抽，幸好武王觉悟地松手，而神医却仍旧皱紧眉头哀叹了一声：“那的确是可以救小姐，不过，这药不容易找呀……”
　　武王急喊：“找，就算翻转全天下，也要找出来。”
　　神医黯然摇头：“传说，它生长于极冰之地，通体碧蓝，晶莹剔透，名唤冰炎草，由黑夜最寒冷之时发芽，到东日一出便即消融，仅短生存一个时辰，每隔万年才长出一棵。”
　　少雄英失声嚷：“传说？”
　　神医神色凝重地回答：“对，这仅是一个传说，到底是真是假从无人印证过，所以，就算知道这么一个解法，也……”
　　“那……那……”武王心绪凌乱已极。
　　“难找，但却是唯一的希望，所以还是要找的。”少雄英吼出来，把大伙已告熄灭的希望火焰又复点燃。
　　“可，妍妍她现在……”童爷悲痛地说。
　　“昨晚终于让属下与神医研制出一种药水，它能产生奇效。”水卫虽然口里应着，却无丝毫喜极之色。
　　神医打开一直紧握的手掌，只见手心之上托着一只细小玉瓶，大伙的心就全纠紧在这一小玉瓶上。
　　“这瓶药水，的确能把一个人的身躯保持在一定的状态下，如进入冬眠一般，这种状况能一直唯持三个月之久，但若在三个月后仍没有找到冰炎草，一切也是枉然呀。”
　　“给我！”
　　正当众人的心又沉下时，一声断喝将众人的心唤住。
　　傅华神态已不再狂乱，眼神已不再茫然，他朝神医伸出手，语气坚定：“把药水给我，我要给妍妍喝下，我要去找冰炎草。”
　　“兄弟！”少雄英踏前一步，没有人比他此刻更感激动与抚慰，他又看见他的兄弟傅华了。
　　“对，快给她服下。”武王一叠声的吩咐神医。
　　神医走上前，把药递给了傅华。
　　傅华轻轻地把妍妍放倒腿上，咬开拨塞，一手轻柔地抚着她的下巴拌开她的口，一手把药水倾倒而入。药水倾入口里，却沿着嘴角溢了出来，因为她已无法吞咽。
　　傅华一惊，忙俯下脸，吸住溢出的药水，也封住了两人的口唇，把药水哺喂进妍妍的体内。
　　众人全纠着心，等待着……
　　傅华把脸紧挨妍妍安然的脸庞，双臂紧搂她的身躯，静静地也在等待着……渐渐的，自他的脸上浮起了一抹激动，他的双眼也不由湿润了。因为他感受到了，怀里的身躯不再僵硬，脸庞不再冰冷。他的目光凝注在她的脸上，她的脸上已有了生机，她的笑意也有了甜氲。他轻抚着这张脸，轻声呼唤着：“妍妍……”然后抬头转向众人期待的脸，坚定地承诺：“我马上起程，找冰炎草，我一定要找到。”
　　远处，一个暮白纤柔的身影矗立在栏杆旁，眺望着凉亭里的一切。她的身躯已不觉僵硬，连她自己也忘了站了多久。她的脸上忧郁挥散不去，眼神似布满了迷雾，整个人都像在虚无幻境中，没有一丝真实感。
　　终于，叶小羽悠悠地叹出一口气，收回了似雾弥漫的眼神，缓缓回转身，茫然的、一步步如踩在云雾般地离开了！
　　离这不远的大柱后一个身影闪了出来，是同样矗立已久的风卫龚宁。他的目光追随着纤白的身躯，整颗心也犹如现下的眼神般纠灼而痛楚，婉约娇躯下的悲伤与无奈丝丝传入他的心底。他回头远眺了凉亭一眼，毅然奔出，向白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众人怀着无比的难舍相送傅华与妍妍，这一去，虽然大家都不敢想，却无法压抑悄悄自心底升起不知何时再相会的唏嘘，只能满怀祝福着。
　　傅华告别了众人，怀抱着妍妍，骑着旋风，踏上了悠长的找寻之路，直朝北，奔向那渺茫的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