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犬》昏灯火市

5、去

　　顾迟霖到家的时候看到方从锐站在阳台上，那姿势看得他心里咯噔一下。他快步跑过去就想把人拉回来，没想到方从锐一个侧身轻飘飘避开了他的手。
　　顾迟霖面对方从锐智商为负还想去拉，方从锐冷淡地看他一眼，说:“别动，别说话。”
　　顾迟霖就不动了，他委委屈屈地看着小锐，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装得跟个小媳妇似的。
　　“跟你说个事，就在这儿说。”　方从锐对着黎锦说过这句话，结果是跟交往了几年的恋人分手。
　　顾迟霖心里又咯噔一下，他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但他又不能阻止方从锐。如果一定要有个人来承担痛苦的话，那个人应该是他顾迟霖。
　　小锐受的苦够多了。
　　“我得走了。”　方从锐说。生离死别，如果一定要选一个，他选生离。
　　这句话拒绝得还不够彻底，于是他补充:“你别来找我。”
　　顾迟霖一向听他的话，这会儿也不乐意了。他霸道地抱住他的小锐:“不听不听不听。”方从锐垂下眸子:“你松手。”
　　顾迟霖愣住了，他慢慢松开手，背过身去。方从锐其实心里面也有点沉甸甸的难过。和顾迟霖在一起的感觉很轻松很愉快，他也是有些喜欢的。
　　半晌，顾迟霖转身，再次沉默地抱住了他。这次他没拒绝，就当是最后一个拥抱吧，他还给得起。
　　没想到顾迟霖得寸进尺，又吻上了他的额角 。方从锐刚皱了皱眉，男人立马按上他眉间，一点一点抚平了它。他的动作很温柔，也很坚定。
　　“小锐，我也有个事要跟你说。”顾迟霖温柔地看着他。“虽然现在说好像迟了。”
　　“小锐，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地喜欢。已经喜欢了很久，以后也会继续喜欢。”直到有一天它变成爱。
　　直到死亡把他带走。

　　方从锐沉默，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样被喜欢着，任何人都无法不动容。可是他已经没有能力回应任何感情了。
　　顾迟霖抱紧了他。
　　“小锐，再给我留点儿纪念吧。”

　　方从锐发现自己低估了顾迟霖的无耻程度。
　　“你所谓的纪念就是上床？”他冷着一张脸看床上的人。
　　“宝贝儿，上床多俗气呀，”顾迟霖笑着吻上他的膝盖，含混不清道:“这是爱与生命的交融。”
　　方从锐一脚把他踢开。没想到反而给抓住了小腿，让顾迟霖在上边留下了一串吻痕。
　　方从锐自认为也不算什么好人，送上门来求操的，他岂有不收之理？这些天来累积的所有负面情绪一同爆发，点燃了他心里暴虐的火。
　　顾迟霖的长腿缠上他的腰，声音沙哑，他注视他的目光犹如炬火，像星子在夜里发出的亮。
　　方从锐最后伏在顾迟霖身上，眼泪打湿了他的胸膛。顾迟霖抱住他的小锐，疼得心脏都缩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弄疼你了，小锐……”他的眼眶也湿润了。
　　不是他的错。方从锐感到悲伤像潮水一样把他淹没。他只是忽然觉得委屈，像一个不见了妈妈的孩子。
　　他脆弱得想要蜷缩起来。
　　顾迟霖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说别怕，给他唱歌，唱到声音嘶哑。
　　看到方从锐睡着的那一刻，他想，就算下地狱也认了。他不愿意让他的宝贝在某个夜里忽然从噩梦中惊醒，又陷入更深的黑暗与恐惧。
　　他看出来了，他在害怕着。那个梦境到底是什么他不知道，但那里面一定很冷。冷得方从锐就算睡着了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他只能抱着他，用自己的体温驱除那种寒冷，告诉他不要怕。
　　所有的痛苦，我都与你一同承受。
　　你不是孤独一个人。
　　我守着你。

　　方从锐是悄悄走的。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
　　穿过林海，整片林子都在沙沙地响。他的背影是棵向阳生长的树，正在逐渐枯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