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犬》昏灯火市

3、惧

　　一脸严肃的少将大人盯着手里那块胡萝卜，心里很是纠结，该怎么下手好呢？
　　一旁的下属抬起头欲哭无泪地瞟了他一眼，感到世界观都碎了。
　　“说吧，什么事儿？”顾迟霖一边运刀如笔在萝卜上作画，一边兴致缺缺地问着。这下属忒没眼色，没见他正忙着呢吗。
　　“您要我查的东西……”下属话还没说完，顾迟霖打断他:“行了行了，我已经知道了，你下去吧。”
　　正主就在他这儿呢，还查什么查。
　　下属一头雾水地退出去了。
　　顾迟霖在那萝卜上雕出朵花来，还觉得不甚满意，转头看了看满桌的食材，开始了新一轮的挑战。
　　不知道小锐喜欢什么口味的呢？那就每一样都试试吧。顾迟霖开心地哼起了歌儿 。

　　方从锐去医院又做了一次复诊。被告知脑袋里那颗肿瘤有变大的趋势。他早有准备，心还是沉了沉。
　　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他忽然间感到了茫然。他去哪里呢？哪里是他的家？他已经没有家了。父母，恋人，朋友，一个接一个地失去。
　　现在自己的生命也要失去了。他以为他已经看开，不再惧怕死亡，可这一刻他还是脆弱到想要落泪。
　　其实并不是什么都不在乎的。
　　在没人的地方，方从锐扶着墙蹲下来
　　，痛苦得心脏抽搐。胃里翻江倒海，一瞬间涌上来的剧痛让他苍白了脸，冷汗涔涔而下。

　　在他身后不远处，黎锦泪流满面，却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他手里拿着一张病情报告单。
　　他从来没想过方从锐会遇到这样的事
　　。那可是绝症啊，等同于下了死亡通知书。漫长的生命突然间就只剩下一个零头了。
　　他想想都觉得害怕得不行。那么方从锐呢？他也是会害怕的吧。他此刻应该走过去扶起他，握住他的手，坚定地告诉他他们一起承担死亡，可他不敢。
　　他怕啊。一想到方从锐会在某一天突然离开，他就害怕得无法呼吸。那个场面他连想都不敢想。他自欺欺人地骗自己方从锐会没事的，会活到一百岁，健健康康
　　的。
　　他受不了看着他一天天走向消亡。
　　黎锦捏紧了手里的单子，感到心好像也被捏紧揉碎了似的。他站在原地看着爱的人痛苦又无助的样子，却没有上前一步。
　　原谅他是个胆小鬼，懦夫。可谁能怪他呢？
　　我们不过都是凡夫俗子。
　　有所惧。

　　方从锐挨着痛回到房间里，终于忍不住倒在床上。头痛和胃病一起发作，让他毫无招架之力。手指死死攥住被子，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顾迟霖进来的时候方从锐已经睡着了，头埋在枕头里，安安静静的。顾迟霖把手里的汤放在桌子上，帮他掖了掖被子。
　　心满意足地看了一会儿，他准备要回去了，忽然心里一悸。他皱了皱眉头，转过身来又看了看，小心翼翼地把方从锐的头捧出来，放在枕头上。
　　他发现小锐的脸色有些苍白，额边还有细细的汗，眉宇间仍残留着一抹痛楚。
　　顾迟霖心尖一颤，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只当人做噩梦了，心疼地想要抱抱他，又怕把人闷着了。他最后只好握住他的手。朝手心吹了一口气，像哄小孩子睡觉那样轻轻念着:“不疼不疼。”
　　别怕别怕，我守着你。
　　我不会让你孤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