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犬》昏灯火市

2、往

　　方从锐见到了那个人。他母亲的一位故人，顾崇上将。
　　对方看上去并不算老，鬓间有稀疏的白发，但仍显得精神矍铄。他温和地看着方从锐，眼里有一点伤感:“我和你母亲有十多年没见了吧，她现在怎么样了？过得好吗？”
　　方从锐垂眸:“她五年前去世了。是睡着了走的，没有痛苦。”
　　上将忽然咳嗽起来，撕心裂肺地咳，咳得弯下了腰。方从锐轻轻拍打着他的背。
　　好半天，顾崇直起身来，眉头痛苦地皱着，声音嘶哑:“她葬在哪里？我想去看看。”
　　方从锐无法拒绝这个老人。
　　在城郊的一块墓地里，方从锐看着顾崇把一束花放在他母亲的墓碑前。他站了很久，身影看上去悲伤得像个孩子。
　　顾崇和白娅是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毕业后也一直在同一支队伍里训练，可以说是青梅竹马。甚至顾崇的父亲曾公开表示过，白娅就是他认定的未来儿媳妇。
　　可惜两人有缘无分。在一次任务中，白娅为了掩护顾崇受了重伤，后来虽然命保住了，却永远失去了一双腿。
　　骄傲的白娅无法继续待下去，向部队提交了退役申请书。几年后和方从锐的父亲结了婚。
　　同一年，顾崇和一个素未相识的女人步入婚姻殿堂。
　　这出悲剧，方从锐是知道的，虽然母亲不说。但她常常讲到年少时的事，总是泪流满面。方从锐知道，她做梦都想回到这里。

　　知道方从锐的父亲也去世了，他现在是孤身一人的时候，顾崇希望他能到自己家里来住。他注视方从锐的眼里有伤感，怀念和怜爱。
　　他就像他另一个孩子一样。
　　方从锐摇了摇头，他没有告诉顾崇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但他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最后的这段时间，他不想去打扰任何人。
　　最好安安静静地接受死亡的来临。
　　然而方从锐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愿望注定要被打破。
　　因为顾崇强烈的挽留，最终方从锐同意在基地里住上几天。

　　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方从锐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门是虚掩着的，而他出去的时候，明明锁上了。
　　方从锐冷静地推开门。下一秒，他愣住了。
　　英俊倜傥的少将大人椅子上转过身来，朝他露出一个熟悉的痞笑。
　　方从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顾迟霖一把抱住，他力气大，方从锐一时挣不脱，只好这么任由他抱了一会儿。
　　像只大型犬，方从锐打量赖在自己身上的人。唇边微不可查地露出一丝笑意。
　　“小锐，小锐，想我了没？”顾迟霖抱够了，终于把人放开，转为勾住他肩膀。熟悉的气息唤醒了熟悉的记忆，想起那些时光，真是美好得不像话。
　　方从锐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这人明明跟他差不多大，却总是小锐小锐的叫，以兄长的身份自许，却又总是恶劣地欺负他。
　　方从锐其实是有点小记仇的。何况，顾迟霖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了。
　　顾少将一看人脸色不对，立马明白过来，把自己一张俊脸蹂躏得不成样子，委委屈屈地贴着他的肩膀蹭来蹭去。
　　“小锐小锐小锐，”他停了停，温柔地看着方从锐，“我很想你。”
　　两个人许多年未见，一时还有些不适应。这会儿终于消停下来，安安静静地端详对方。
　　方从锐发现顾迟霖依然比他高，顾迟霖觉得方从锐比以前更瘦了。他心疼得不行，决定从明天开始学做饭，一定要把他养得胖胖的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