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VERLAP》王恭弥

40、devil

　　7月5日，星期三，上午10点。
　　里多将于明日正式登基，成为这个世界的八代辛多王，这件事情早就已经传开来。这几日里，辛多王室乱作了一团，所有人都在准备着有关八代王登基之事，Dean也是一样。
　　Dean为Becca定制了一套高档礼物，宛如火焰一般热情的红色长裙。他抱着包装精致的礼盒，打算给Becca一个惊喜，同时也希望Becca一步一步坠入他的阴谋当中。
　　他先抵达了Erparson古宅的地下室。地下室宽阔的过道阴冷透彻，湿漉漉的砖地上长着青苔。走廊两旁是牢房与停尸处，尽头的一间是蓄水池，几口巨大的水缸里储藏着人类的血液。水缸连接着无动力的加热设施，水管的一端直接通往三层以上的浴室。
　　Dean走向蓄水池，把手探进血液里，瞥了一眼坐在地上打盹儿的女仆。
　　“明水夕！”
　　水夕吓了一激灵，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她捋了捋额前的乱发，毕恭毕敬地向Dean行礼。
　　“Dean大人有何吩咐。”
　　“血液的存储量明显不够，等着妈妈责罚你吗？”
　　“奴婢不敢……只是Becca大人近期没有设置overlap的死亡，所以这几天没有尸体被运送过来。”
　　Dean一脸不悦，微微皱眉。
　　“Rays不是送来了一批吗？”
　　“都在这里了……”她指着手边的几个大缸。
　　“算了，妈妈醒了吗，我有好消息要告诉她。”
　　“醒了，这个时间应该在浴室里。”水夕战战兢兢地点头。
　　Dean拿出帕子擦了擦手。
　　“替我去通传吧。”
　　“是。”
　　Dean随着水夕来到宅邸第三层的卧室，浓郁的玫瑰花香掩盖不住被煮沸的血腥味。粉红色的层层纱帘相互掩映着，彩色玻璃上蒙着缥缈的雾气。
　　水夕掀开最后一层纱帘，皮肤惨白的Becca正浸泡在装满血液的浴缸里。Becca的皮肤汲取着血液的养分，除了眼角有些细微的皱纹，其余的地方皆如同18岁的少女一般。
　　“Becca大人，Dean大人有好消息要告诉您。”
　　“让他进来吧。”Becca的声音粗犷沙哑，宛若男子。准确的说，是年迈的男人。
　　水夕请了Dean进去。
　　Dean抱着礼盒走进腥气蔓延的浴室，整理了一下仪容，优雅地坐在了浴缸的边缘。
　　“妈妈，我来了。”
　　Becca缓缓睁开眼，一双灰蓝色的眼睛显露着沧桑。虽然她皮肤保养的甚好，可难以掩饰内心的寂寞与憔悴。她伸出一只带血的手，抚摸着Dean的脸颊。
　　“乖儿子，什么好消息？”
　　Dean在Becca耳边轻轻碎语。
　　“辛吉娜那个老家伙死了，所以里多的登基大典定在明天。”
　　“果真？”Becca喜出望外，瞬间从浴缸里坐起，“那个老东西……真的死啦？”
　　“恭喜妈妈。”他将晚礼服拿出来给她看。
　　Becca用一种满是向往的眼神盯着那款高端礼服，她已经许久没有参加过正式的活动。自从93年以后，她一直窝藏在这个隐蔽的地下室。
　　“真好看！”
　　Dean微微一笑。
　　“您可以穿着这套衣服出席里多的典礼呀，我会为您准备的。”
　　Becca犹豫了片刻，回到浴缸里躺好。
　　“那个依帕奇的手里有亡灵之枪，若是他为了造反而杀了里多和我呢。”
　　Dean将一把手枪递给Becca。
　　“他的枪已经被我偷来了，另一把在里多那儿，这世上仅有的两把枪都在我们手里，您又担心什么呢。”Dean搂住浑身是血的Becca，“您是七代王的正统王妃，八代王的生母，若不借此机会澄清您还活着的事实，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Becca仔细思量着Dean的话，虽然口上没有即刻回应，然而眼睛里已经流露出了贪婪的欲望。她想住进那个金碧辉煌的城堡，绝不是一辈子躲在这个小小的牧场里。
　　“妈妈，您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怎么能一辈子带在这狭小的牧场里呢。”
　　Becca抚摸着Dean的脸，眼前这个人的容貌和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叠了起来。
　　“Koji……”
　　“妈妈您又糊涂了，”Dean将Becca的手放回血泊里，“您先休息一下，我去看望一下未来的八代王。”
　　Becca点头。“去吧。”
　　Dean走出Becca的府邸，鬼鬼祟祟地前往了里多的书房。
　　书房里的里多正在蒙头熟睡，他便趁里多不注意的时候，将迷幻剂涂在他常用的书本纸笔上，然后扬长而去。迷幻剂会通过皮肤的接触而深入骨髓，若是长期接触，不出半年便会疯癫痴呆。
　　其实从6月中旬开始，里多便一直被Dean暗害，近期则更加严重了。
　　Dean满是得意地离开书房。随后，他开着一辆特制的消防车来到了路轨旁边，之所以称为特制，是因为消防车中装的不是水，而是浓硫酸。
　　执勤处的Rays听闻了车辆的动静，即刻从地下休息厅中走了上来，却被Dean的水枪对准了头。
　　“Dean大人，您要干什么……”
　　Dean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按下开关。紧接着浓硫酸朝着Rays喷涌而出，只听一阵惨叫，Rays便被腐蚀得连骨头渣都不剩，而呲呲的声音却还残留在地面。
　　“一切都要结束了。”
　　Dean朝着无动力火车喷洒着浓硫酸，一边开动着消防车，很快无动力火车的中间几节车厢便被腐蚀殆尽，连同路轨也一同被腐蚀。
　　“这样一来，通往人类的入口便只剩下这颗眼睛了。”Dean掏出口袋里的猩红之眼，朝着它轻轻一吻。“所有人都去死吧，所有知情人都必须死。不管里多还是依帕奇或者明晔汐……我要你们有来无回！”
　　Dean癫狂地自言自语。这时，他听见草丛中的细微响动，紧接着那躲在暗处的人便拔腿就跑。
　　“Anjoking……站住！”
　　Dean举起水枪，然而射程却不足以追上逃跑的景，很快浓硫酸便被耗尽，只能眼见着那野狼一般的身影穿进桦树林、度过污水沟，最终乘坐上了附在峭壁之上的玩具车厢，朝着死亡游乐场开去。
　　Dean开着消防车朝着峭壁山脚下追去，然而路轨与峭壁之间隔着一条铁锈色的污水沟，水沟上的桥根本不足以让消防车行。于是他跳了下去，利用隐藏在峭壁之内的电梯抵达了死亡游乐场，却早已不见暗夜景的踪迹。
　　“Anjoking，这里我可比你熟悉得多。”
　　Dean爬上过山车的路轨，爬到了钟塔的位置，朝着地下四处搜寻。他有着极度敏锐的感官，只要暗夜景有一丝的动静，他一定会即刻找到他的踪迹。
　　“Anjoking~”
　　Dean不慌不忙地溜达着，这时他听见了峭壁的玩具车厢有启动的声音，于是急促地朝着山崖边跑去。待到他抵达山崖的时候，暗夜景已经下降到了峭壁的近一半。
　　“Fuck！”Dean掏出亡灵之枪，朝着景的头部打去。
　　暗夜景觉得大事不妙，尤其是当Dean掏出依帕奇的亡灵之枪时。昨日里，Dean与他们商讨计划，依帕奇并不肯开枪打死Becca，于是Dean便向依帕奇借用了亡灵之枪，说Becca由他来解决。
　　依帕奇由于一时的妇人之仁不肯杀死Becca，又因为是亲兄弟的缘故暂时相信了Dean把枪交给了他……如今看来，真的是做了错误的决定。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们还是太轻率了。
　　暗夜景下意识去躲闪，结果一个仰翻从车厢脱离，整个人翻了一百八十度。还好他身姿敏捷，一只手及时拽住了车厢的尾部。
　　Dean朝着景的手再次打出了一枪，一枪没有打中之后，他彻底气急败坏，于是朝着山脚疯狂地开起了枪。只要被亡灵之枪打中头部，那么这个人的灵魂将彻底毁灭，没有轮回。
　　景的手心出了汗，为了躲避子弹，他终于一个不小心，从离山脚十米处的高地栽了下去，山顶上Dean见此，兴奋地欢呼雀跃。
　　Dean将峭壁的车厢召唤回山顶，再搭乘着它飞流直下。他瞧见景瘫倒在地一动不动，开心地放声大笑了起来。
　　“Anjoking？”
　　他试探性去去叫醒他，然而景却趴在地上没了动静，鲜血从他的头部源源不断地流出。“不会吧，这就死啦，刽子手的Anjo一族……这么不禁打么！”
　　Dean用脚将景翻过身来，正想去摸他的脉搏，却在不远处发现辛多一族的士兵。
　　“Shit！”
　　Dean暗自咒骂着，终于还是趁着没被发现之前，麻利地逃进了桦树林里。
　　远方的士兵们在熙攘着，大概是发现了无动力火车被腐蚀而议论纷纷。紧接着他们在污水沟旁边发现了一辆消防车，然后才发现了倒在峭壁山脚下的小麦色皮肤的人。
　　“你们看……山脚下有人……”几个士兵朝着山脚下跑去，吃惊地几乎尖叫起来，“是Anjoking大人……”
　　士兵们慌乱地将景抬起来，“他还有气……快联系皇家病院……”
　　一阵慌忙之后，景被转移到RSH（Royal Sindor Hospital）的重症治疗室，经过一番抢救总算保住了命，只是骨头断了好几处，人也陷入了重度沉睡。
　　晔汐等人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到了黄昏。
　　踏入病房的一刹那，凯珍瞬间泪如雨注，只见景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她从未见过如此安静的景。那一刻，她的世界塌下来了一半。
　　“怎么会变成这样……”凯珍趴在景的身上大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晔汐发现了Dean的神色异样。
　　“Dean，你怎么了？”
　　Dean浑身颤抖着，如同被吓傻了一般。
　　“景出事之后，我在峭壁的山脚……下还有玩具车厢上发现了……发现了……”
　　“发现了什么？”晔汐有些急躁。
　　Dean故作惊恐，他是天生的演技派。
　　“土地和车厢，有被亡灵之枪打中的痕迹……”
　　凯珍抹了抹眼泪，止不住哽咽着。
　　“你说什么……亡灵之枪……依帕奇不是将枪给了你吗，这是怎么回事？”
　　“的确是在我手里，但是还有一把……”Dean的语气凝重了些，“在里多手里。”
　　“是里多！”凯珍咬牙切齿，“他一直想除掉我和景！”
　　Dean故作担心，美丽的容颜挤出一丝焦虑。
　　“景的情况怎样，有无大碍？”
　　晔汐将对Dean打着手势，示意他随他出去。走出病房之后，晔汐才对着Dean轻轻说道：“若是三五天能醒过来最好，如果醒不过来，可能……医生说，他的情况并不乐观，即使醒来也会失去记忆。”
　　Dean放下了心，但是表情上却没有显露出来，这是一个好演员的自我修养。
　　“真是天妒英才，凯珍一定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我会劝她的，”晔汐拽住了Dean的袖子，“无动力火车被毁坏，我们要怎样回到人类的世界呢？”
　　Dean在心里冷笑，他根本不会让晔汐活着回去。
　　“不是还有猩红之眼吗，我会送你回去的。”
　　晔汐微微一笑，他不光有着“典型的依帕奇式语气”，还学会了“典型的Dean式笑法”，是笑里藏刀的那种笑。
　　“能不能由我来保管猩红之眼呢，毕竟明天的局势这么危险，擦枪走火起来，也好给自己留一条生路。”
　　Dean的嘴角不自然地上扬着。
　　“你不必担心，我不会让你出现这种意外的。”
　　Dean要走，被晔汐拦住。
　　“恕我直言，我觉得依帕奇并不是因为相信你才将亡灵之枪托付给你，他只是不想亲手杀掉兄弟的母亲罢了。”晔汐的态度认真起来，倒有一丝可怕，这种可怕不亚于正常情况下的里多，“既然是合作关系，你拿走了我们重要的东西，是否应该也有东西抵押在我们这里呢。”
　　Dean想要说些什么，又被晔汐抢了话语权，“请你不要误会，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这样一来大家都能安心。再说了，若是里多被拉下马之后，亡灵之枪在你的手里，我们也逃不回人类的世界，万一你翻脸了怎么办。狡兔死走狗烹，这个词语你不会不知道吧……Dean，不要太贪心。”
　　晔汐觉得Dean这个人有些问题，虽然他没有证据证明，然而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还是谨慎些好。
　　Dean的脸色有些发绿，却还是要装出一副温婉和善的模样。虽然不甘心，可他还是掏出了口袋里的猩红之眼，递给了晔汐。
　　“也好，这样大家都能放心了。”
　　“谢谢你的理解，Dean！”
　　Dean径自离去，这时隐藏在角落里的依帕奇终于走了出来。
　　“干得不错。”
　　晔汐钓上一根烟，“你怀疑Dean吗？”
　　“不知道，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景的意外是里多做的，Dean也不是完全没有嫌疑。里多不是什么好人，但是Dean与我们交往的时间太短，我对于这个人的人性没有太大把握。”
　　“我也一样。”
　　依帕奇也落寞地抽着烟，“明天……就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