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VERLAP》王恭弥

32、falsify（Eipachi&Yashi）

　　7月1日，下午2点左右。
　　依帕奇离开了晔汐的家，在楼下矗立良久，他越发觉得晔汐的家中有些不大对劲。
　　猩红之眼中，他看见了包括电灯、空调、天花板的几个角落都聚栖着亡灵，还有几个亡灵用烧焦的手堵住了桌子边角的几个部位，像是在遮掩着些什么。
　　于是在楼底踌躇了片刻之后，他决定返回去一探究竟。

　　当依帕奇再次拜访的时候，晔汐毫不迟疑地开了门。不知怎的，对于依帕奇这个人，他始终无法提起百分之百的警惕。
　　依帕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径自在晔汐的家中里里外外搜寻起来，终于在餐桌底部的隐秘角落里发现了一个□□。他能断定，这是来自于辛多一族的东西。
　　拿到窃听器的一刹那，依帕奇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如同被宣告死刑一般。他在心里快速的打着算盘，动用所有脑细胞来思考对策。
　　既然找出了窃听器，那么想必也一定存在监视器了。他的第一反应是如果被里多发现，他该如何脱罪。然而眼前飘忽不定的亡灵却让他停止了脱罪的思想，转而觅得了一线生机。
　　首先，里多将凯珍与景发配到死亡密集的群马县，名义上是统计死于overlap的人数，实际上是为了取他们首级而布下的陷阱。
　　若要统计死亡人数，首先要了解死者是否死于overlap这种现象，也就在所难免接触到有关overlap的其他的什么信息。
　　放任他们去调查，然后在他们调查到某个程度之后将他们定罪处死，这才是里多的目的。但是这“某个程度”的最大限度可能是Alice或者Alice in wonder underground，绝对不会是Sindor Koji，因为这之后的每一步都会牵扯到王室的秘密，里多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其次，里多谨慎多疑，他既然早想杀了凯珍与景，自然会将监视类的仪器早早布下。就连明晔汐的住所也未能幸免，恐怕其他接触过他们的人也都一同遭到监视。
　　在这样被层层窥视的情况之下，依帕奇不认为凯珍与景以及其他人能够做到不走漏一点风声。而从6月22日到今日的7月1日，他们的调查进度俨然已经抵达了Sindor Koji这一步。里多若是掌握了他们的动向，肯定不会留他们活到现在。
　　所以依帕奇才认为，里多可能并未发现他们在进行深一步的调查。
　　至于凯珍他们的行迹为何能不被里多发现，大概只能从这些亡灵的身上寻找答案了。

　　依帕奇注视着驻守在隐秘的角落亡灵，亡灵全身炭黑，皮肉的缝隙里仿佛燃着烈火，如熔炉一般。
　　这些被烧焦的亡灵很可能是死于wonder underground游乐场事故中的冤魂，也有可能是死于圣特蒂安孤儿院大火中的孩子。
　　无论亡灵的身份是哪一种，皆与辛多一族有着莫大的仇恨。而明晔汐等人却是一个要瓦解邪恶王族的存在，所以这些驻守着监视器与窃听器的亡灵很可能在某些程度上篡改了视频中的影像与声音系统。
　　亡灵要借助他们的力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会允许这些监视仪器败露他们的行迹。
　　所以依帕奇才敢笃定，里多那边应该还没有得到风声。而他今日的造访，要提防的人应该是里多的探子，而并不是这些窥视的仪器。
　　依帕奇终于安下了心，他能确定没有人尾随于他，所以目前的状况还是安全的。
　　他将窃听器放回原处，立即有亡灵开始驻守在窃听器旁边。于是随手指向一个亡灵，质问晔汐。
　　“你看不见这些亡灵吗？”
　　“什么亡灵？”
　　晔汐等待着依帕奇的解释，一边用手捂住左眼，小心翼翼地去四处探查，什么也没有发现。
　　“不要四处打量，”依帕奇警示他，“你们已经被监视了。”
　　“什么……”
　　“然而却有亡灵在帮助你们躲避窥视，但是我无法确定他们能做到什么份上，所以还是谨慎一些，不要去打量房子的边边角角。”
　　晔汐将脖子拔得挺直，脑袋也定住不敢乱动。
　　“是谁在监视我们？”
　　“你不必知道，也不用告诉暗夜景他们，”依帕奇叼上一根烟，又拿下，“这些东西你们就当它不存在，”香烟凑近嘴边，又放下，继续嘱咐道，“以后去调查什么的时候，留意一下有没有被什么人跟上。”
　　晔汐由喉咙里生出一种莫名的窒息感。
　　“我们早就被人盯上了是吗？”
　　“大概是吧。”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出这些多余的举动，总是想多嘴去叮嘱几句，所以拿着香烟的手一直搭在腿上，迟迟不去点烟。
　　“这间房子里果真聚栖着亡灵吗，我却什么也看不见，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依帕奇苦笑，他知道自己即将进入一种科普模式。
　　“亡灵可以拒绝被看见，也可以选择被谁看见。一般的亡灵处于漂游状态，这种状态下的亡灵只要拥有特殊的媒介便可以窥伺。”
　　“特殊的媒介？”
　　“比如死掉的眼睛，或者是专门用来窥伺亡灵的假眼。”
　　晔汐被上了一课，受益匪浅。
　　“那其他状态呢？”
　　“第二种是躲避状态，这时只有它规定的人才能看见它的存在，前提是这个人也要通过特殊的媒介。”
　　“所以，这些亡灵处于躲避状态，只规定了你才能可见对吗？”
　　“大概是吧。”依帕奇终于点上了香烟，喝了几口酒之后，他的情绪有些亢奋，“还有一种状态叫做虚无状态：灵体亦有能量，处在漂游状态或躲避状态的灵体，当能量耗尽便会进入虚无，这时的亡灵会与空气何为一体，即使拥有特殊媒介也不可窥探。”
　　晔汐忙着点头，就像专注于母亲讲故事的孩子。他感觉“科普”状态的依帕奇散发着一种母性，让人感觉十分可靠，于是便替他斟满了酒，想和他多聊几句。
　　“如果你是站在王室立场的话，我应该有了千万个该死的理由了吧。”
　　依帕奇皱着眉，听到“王室立场”四个字后瞬间头皮发麻，只见他一口闷下一杯清酒，然后摆成一个“大”字形靠在沙发上发呆。
　　晔汐不由得再次惊奇，他们两个，居然连骨子里的这种“微痞”习性都如此相似。人前沉静，人后放纵，既可静如处子亦可动如脱兔，这是典型的双子座特征，凯珍也是一样。
　　然而，依帕奇却只是因为腿脚无法伸展罢了，毕竟沙发较矮，与距离茶几之间的间距又小，所以他也无可奈何。靠在沙发上的他，极力做着思想斗争。
　　他并不想与王室作对，而且发誓绝对不会多管闲事，不管明晔汐是否是自己的兄弟，然而这种坚定的想法却在他回到晔汐家中之后开始逐渐土崩瓦解，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向了背离王室的道路上。
　　绝对不可以背离王室，他开始警告着自己。辛多王室的邪恶，只有同为王室的他才能了解。他依旧没有胆量能与王室作对，也不确信有人能与辛多王室抗衡，所以他决定离开，离开人类的世界。
　　他不会告诉晔汐他们之间的兄弟关系，也不会将日华的话转告给他。日华的最后一句话是“和晔汐一起找到神宫寺，他手中有我想交付给你们的东西！”
　　他并不知道神宫寺是谁，也不敢轻易透露给晔汐。于是简单地闲聊几句之后，他终于决定离开。
　　只是离开也未必就能落得轻松，他只担心回去的路上会再次被亡灵“围攻”。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不想遇见母亲的亡魂，因为他知道自己无法满足母亲的期待。
　　而且他也没有办法解释向王室解释猩红之眼从何而来。
　　今日的他已经召唤了三次无动力火车：去墓地是一次，为了诓骗明晔际召唤了第二次，然后第三次时被火车遗弃到了藤冈市的公车里……如若里多对他的行踪怀疑，他此时交出猩红之眼不知要编造多少个理由，又要用多少个理由来圆谎。

　　于是他在街市上踌躇，再三犹豫也没有下定决心召唤无动力火车。他如今唯一的念头，就是如何能不借助火车而返回舍尔希小镇。就在这时，一个异世界的空洞在他的面前打开了。
　　异世界的的大门呈现多瓣状堆叠，如食人花一般一收一放，仿佛能吞噬一切。他还注意到大门的内圈遍布干涸的血渍，有人类的毛发之类的东西卡在瓣状大门的缝隙里，干燥的发丝上还连带着变脆的皮肤。
　　大门的另一面是一片红红绿绿的游乐设施，玩具火车的鸣笛尖锐得刺耳……
　　这无疑是死亡游乐场，那么打开异世界大门的只可能是猩红之眼。依帕奇觉得，这颗眼睛很可能便是打开异世界路口的钥匙，就是第一代辛多王出生之时握在手里的宝石。
　　宝石是在五代辛多王Sindor Hanks死亡之后失踪的，Hanks死于1940，死亡游乐场和无动力火车迁移到峭壁之上是在1960年，所以在宝石失踪的这20年内，兀硌界与人类世界的联系便被隔绝，直到1960年无动力火车的出现。
　　依帕奇踏入入口之中，这入口很是狭窄，他只得弯腰才能进入。踏入死亡游乐场的刹那间，瓣状大门开始朝内收缩，最终消失不见。
　　留意了一下四周无人，依帕奇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真的没有借助无动力火车便返回了兀硌界。紧接着他便便开始提心吊胆，因为他将这颗传说中的眼睛带回了舍尔希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