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VERLAP》王恭弥

31、overlap（Lido&Rays）

　　7月1日，星期六，上午11点。
　　里多坐在藤制摇椅上晒着太阳，一只手留意试探着水壶的温度，水壶中装着用浓缩牛奶烹制的红茶。待到指尖感受到水壶的温度适宜之时，便一口气将奶茶注入密封罐里，再将罐子放进地下的迷你冰箱内。
　　舍尔希小镇的地下遍布许多这样的无动力冰箱，就像是自动贩卖机一样普及。水桶般大小的冰箱埋藏在地下，冰箱提手则裸露在外。大部分的这种冰箱都是共享的，应用于聚会野餐，只要投币到一定额度便能任意饮用冰箱里的啤酒和牛奶。
　　里多注意到管家准备好了午餐，于是迅速将奶茶存储完毕，回到了屋檐下。
　　他喜欢如今所在之地，这是辛多家族最大的皇家牧场。牧场本是属于他母亲祖先的一片封地，母亲贝卡将牧场作为嫁妆献给辛多一族，辛多奶奶又在里多的成人礼上转赠给他。
　　这座牧场建立于1900年左右，除了肥沃的土壤和牧草，它还包含着三栋英国乡村风格的别墅。其中一栋最大的别墅名为Eiparson，规格堪比温彻斯特神秘屋，恐怖的氛围堪比李克斯特伯爵夫人的古堡，人们都说这是一栋鬼宅。
　　Eiparson据说被重建了数次，楼梯、墙壁、天花板和地下皆隐藏着无数个秘密的小房间，许多人称这栋别墅中封印着数不清的尸体与亡灵。至于Eiparson这个名字则来源于贝卡的姓氏，也称为“依帕森”，相传Eiparson一族的祖先是一名恶名昭著的吸血鬼……当然也只是传说。
　　里多十日有八日都会住在这个牧场，所以大部分时间会来不及给辛多奶奶请安。
　　“Rays，你方才去哪儿了？”
　　Rays是里多的总管，也叫做“雷斯”，是贝卡的领养的弟弟。这座牧场没有其他的佣人，Rays便负责里多全部的起居。
　　“回殿下，属下例行去检查，发现靠近塞西娜河流的一个冰箱已经损坏。”
　　“能修好吗？”
　　“怕是有些难，神宫寺晃司（Sindor Koji）死了，已经无人能掌握这种技术了。”
　　里多的嘴角上扬，笑得颇为诡秘。
　　“你真的以为无动力技术是Koji发明的么？”
　　“这……”
　　“据我所知，这座牧场自从1920年左右便已经出现这种地下的无动力冰箱了。”里多将衬衫挽起来，他的手臂已经出了汗。“当然，你是不可能接触到这些资料的。”
　　Rays显然很是吃惊。
　　“那么，属下便把民用的冰箱移动过来一个。”
　　“用不着，”里多潇洒地挥了挥手，“坏掉了一个正好，你去拆开它的保温层，也许就能发现什么了。”
　　Rays记得保温层是十几年前包裹上去的，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无动力冰箱的制冷效果已经减弱。若是剖开保温层，可能真的会发现些古老的东西也说不定。
　　“本以为这东西和死亡游乐场一样是永生的，没想到也会坏掉。”里多拿了餐巾擦拭了嘴，随手扔到餐桌的另一边。“奶奶不允许拆卸这种无动力的东西，但是坏掉的就另当别论了。”
　　“殿下说的是。”他见里多用完了午餐，开始服侍里多漱口，“属下还有一事要通传，无动力火车在12点之前运行了三次。”
　　里多取下了花瓶中的一朵白玫瑰，向花瓣上掸了些水珠。
　　“Eipachi每个月的月初都会去人类世界探望亡母，而火车将乘客送到目的地便会原路返回，所以他去时一次，回来一次，三次也没什么要紧吧，许是有一次错过了上车时间呢。”
　　“可是Eipachi殿下并没有返回舍尔希小镇。”
　　里多陷入了思量，他不认为依帕奇会无故召唤两次无动力火车而错过上车时间。
　　“派人去墓地找过了么？”
　　“去过了，但是Eipachi殿下并不在墓地，也不在周边区域。”
　　“是么，”他将白玫瑰的花朵掐掉，只听干脆利落的一声响，“Kayson和Anjoking那边呢？”
　　“探子们说Anjoking少爷在和女同学逛街，Kayson请了男同学到家里做客，并没有见过Eipachi殿下。”
　　“这就怪了，他能去哪儿呢。”里多开始环抱着手臂，“Kayson那里有没有装上窃听器和监视器？”
　　“装上了，但是一切都正常。”
　　里多皱眉，不敢相信。
　　“他们就没有讨论过有关overlap的事情吗？”
　　“有，但是仅是停留在统计死亡人数以及死因的层面上，并没有什么异动。”
　　“什么？”里多咋舌，“只是这样？”
　　“他们对于Koji、Alice等，应该还是一无所知。”
　　里多抱膝而坐，牙齿咬着食指的关节。这是他思考时的惯性动作，凯珍也有着咬手指关节的习惯。
　　“难道他们真的学乖了？”他喃喃自语。
　　“也许丽凌小姐的舌头真的给了他们一个警示。”
　　里多将手指关节咬得更用力。
　　“殿下若是不相信，属下可以将监视资料拿给您看。”
　　“不必了，度过七月再说吧，我不确定他们能熬过七月份。”
　　“属下想多嘴问一句，今年的overlap的攻势会在七月停止吗？”
　　“怎么可能”里多嘲讽着Rays的无知，却也耐心地解释给他听，他与Rays之间没有秘密。“今年和1961一样，是大凶年。”
　　这里的大凶年是指死亡持续两个月以上的年份，比如 61年的死亡从4月8 到9月12持续了5个月左右 ，93年是一个月左右，09年却只有7天。所以61年的起始之年被称为大凶之年。
　　“但是按照死亡的规律，2017年与2021年是推不出年份的。”Rays的脑袋里开始计算着死亡规律。
　　里多诡异地笑着，以一种轻快的姿势将花瓶中的白玫瑰一把抽出，晶莹的水珠在空中挥舞成一条闪烁的弧线。
　　“当然推不出来的，因为09年的规律并不是‘除二法则’嘛，”里多的眼睛在微笑着，像带着小丑的假笑面具的杀手，“今年可是真正的‘overlap’之年啊，重叠，重叠，重叠！”
　　他一口气折断所有白玫瑰的花茎，满心沉醉地看着一个个花骨朵“人头落地”。他心里很是愉悦，只怕是要放声高歌起来。
　　Rays在等待里多的答案。
　　“属下愚钝，还望殿下明白示下。”
　　“17年的规律不能凭借09年的数据推出，因为09年的死亡便出了岔子。”里多将手帕点燃，作为导火索将所有断头的白玫瑰点燃。“规律本来是有的，只是制造规律的人心狠手毒，怎么会容忍09年短短7天的死亡的集中呢。”
　　“您的意思是？”
　　里多看着火焰吞噬花朵，圣洁的白在火焰之下烧焦发黑。
　　“09年的规律被篡改了，它的死亡日期的确是从1月2日到1月8日，那是我父王死亡的日期。只是制造规律的人并没有那么宽容，于是将死亡又增加了一日。 ”
　　Rays瞬间回忆起了什么。
　　“是12月18日，”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圣特蒂安孤儿院失火的那天，因为……”
　　Rays及时止住了话语，他本来是想说：因为辛吉娜女王（辛多奶奶）不在，所以无人下达营救旨意，导致孤儿院几乎无人生还。
　　这种有关王室负面的东西，Rays可不敢乱说。
　　圣特蒂安孤儿院被桦树林三面环绕，附近有一条浅溪，但是若是着起火来，这条浅溪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失火是在12月18日的晚上9点左右，那时辛多奶奶带领着景与依帕奇前往了人类世界。
　　由于王室的士兵只效忠于最高权力者，所以在失火那日无人能下达营救文书，以至于王室的士兵忙于在皇家城堡外围布置冰墙，却无人敢向孤儿院施以援手。
　　大火起源于孤儿院，很快便引发了森林火灾。桦树林连接着死亡游乐场的峭壁，于是处在高地的死亡游乐场也未能幸免。
　　实际上，虽然士兵只为最高权力者服务，然而那时16岁的里多已经被封为七代王，只待18岁成人之日便可名正言顺登基。可以说他手中有着兀硌界一半的权利，辛多奶奶已经处于半隐退的阶段。
　　里多完全可以命令士兵去救火，然而他却搬了把椅子坐在城门上，眼见着熊熊大火吞没树林。若不是辛多奶奶赶回来得及时，怕是这大火迟早是要殃及城镇，当然也包括里多如今所在的皇家牧场。
　　自从那日以后，里多便被削了七代王的称号，至今也没有恢复。
　　Rays知道这是里多生平最丢人的历史，所以关于圣特蒂安火灾的故事，他不能再里多面前流露半句。
　　“所以09年的死亡集中便是在 1月2 日到1月8 日,还有12月18日……到12月18日么……即使如此，又该如何导出17年的规律呢？”
　　里多知道Rays险些脱口而出的是什么，只是八年已过，再为诟病的历史皆已经化为灰烬，而活着的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所以便也不在意了。
　　“09年，1月2日到1月8日便是12与18，除二得到6与9，便是6月9日。”他解释道，“12月18日起，12月18日止，12与18得到6月9日，又一个12与18得到另一个6月9日。所以2009年得到了三个6月9日的重叠现象，你认为17年还会有除二的规律可言吗？”
　　2009————1，2 ——1，8——12 ，18——12,18
　　2017————6————9————6 ，9———6,9
　　Rays无言以对。
　　“那么17年还会有终止日期吗？”
　　里多的眼睛藏不住微笑，他总是在暗自兴奋些什么。
　　“恶魔制定死亡规律是要让我们正视他的存在，对他感到恐惧。如今我们已经活在了overlap的死亡阴影下，他又何再必去遵循这种可笑的规律呢？”里多将焚烧殆尽的白玫瑰踩在脚下，“只是恶魔终是恶魔，他的心思，谁又能猜的透呢。”
　　“该不会……今年的死亡会一直持续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