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见陌头杨柳色》铜雀OvO

5、05

　　第二日清晨，苑府内的仆人们都在叽叽喳喳，好像是在说什么苑夫人又要带新的侍女进府来了。
　　我不想理睬这群成天只会嚼舌根的人，我既非人，自然也无心掺和这些事，只独自坐于院内石凳上闭目假寐。婉儿在屋内服侍苑尚穿衣，我虽是明面上的苑府侍女，实则半点事也不需要做，顶多也就是装装样子罢了。
　　这样的日子，我竟不知道该说是悠闲还是无聊。
　　“柳娆，我又带回一位侍女，名唤落灵，你二人日后切记，要好好相处。”苑夫人携一位白衣女子进门对我道。
　　我这才睁开了双眼，上上下下地打量那名女子。
　　她的身形很消瘦，一袭洁白胜雪的玉英梨花裙在她身上竟穿出了几分飘飘欲仙的味道，雍容而飘逸，却也不失风雅。略卷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倒是没有用过多的首饰。小巧可人的鹅蛋脸精致而清秀，一个十足的美人胚子，只是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却略显空荡，仿佛她眼前根本就空无一物。
　　那白衣女子迷茫地转过头，伸手扶着墙，才慢慢坐到我身边来，每走一步都颤巍巍的，看上去弱不禁风。这是我才发觉，她的眼睛是看不见的。
　　她坐在我身旁，摸清了我的方位之后，朝我空灵一笑，眼睛里竟闪出了几分光华。
　　我饮了口茶水，淡淡道：“我叫柳娆。”
　　她点了点头，轻轻道：“我叫……落灵。”
　　落灵？
　　“可是取空落悠灵之意？”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嗯？”她很显然没有反应过来，随即勉强一笑，“我也不知，是苑夫人给我起的名字。”
　　我正欲再次开口，她却凑了过来，低声道：“我凭气息判断得出来，你……是柳树妖吧？”
　　我身躯猛然一震，诧异地望向她。
　　她面对着我，以至于我差点忘了她的眼睛是看不见的：“我亦为妖，梨树妖。是苑夫人救我一命，但我的眼……还是没能治好。”说到最后，她话语里竟带了几丝惆怅。
　　不知为什么，得知她也是妖的那一瞬间，我竟感觉，自己不那么孤单了。

　　苑尚这孩子一向很近人，得知又来一了名新侍女，乐颠颠地跑去后山摘了株金鱼草送给了落灵。
　　但他忘了，落灵眼盲，看不见这花究竟长得如何，有多妖艳华彩。
　　落灵握住那枝花，瘦弱的手指轻抚着金橙色的花瓣，还将鼻尖凑上去闻那花香，喃喃自语道：“想必……这花应该很好看吧。可惜……我却看不到。”
　　我闭眸：“花的存在，并不是非要让人看到，而是要让人感受到。就像你没了眼睛，却仍然可以感知每个人的气息。”
　　“是么……”落灵放下花枝，“谢谢你，柳娆。”
　　我不自然地扭了扭脖子：“来苑府这么久，你好像是第一个和我说谢谢的人。”
　　“嗯？”落灵面向我，“看来这里的人并不很友好？”
　　我转了个身：“差不多吧，我反正是不喜欢他们。我独来独往惯了，不爱和人接触。”
　　“那苑尚呢？”她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
　　我一顿，随即淡淡道：“他……毕竟只是个孩子，我又是苑夫人安排照顾他的侍女，多少还是要做做样子的，总不能真的什么都不管吧？”
　　落灵沉默了一小会，欲言又止：“苑尚……那孩子……他……”
　　她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被婉儿叫走了。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她眼盲，但心不盲。我虽眼不盲，有些事情了然于胸，却还是装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