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一章 浮萍 ｛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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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郑妃也不过是一个一心痴慕父皇的寻常女子罢了，这几日我一直在想，若母后所说为真——”璟曌正欲言说，目光却被不远处缓缓而来的华丽步辇吸引了去，细眉微蹙，“郑肃妃怎么今日有闲心来荷风苑？”
疑惑归疑惑，当那艳色迫人的华冠女子由着宫女搀扶从容地走上前来，璟曌也只得收起多余的表情，浅浅一福道：“璟曌给郑娘娘请安。”
郁金亦领着一众随侍宫女太监，规规矩矩行了礼道：“肃妃娘娘万安——”
肃妃二字听得郑音伊心头火起，她犹记得云皇后产女那日，南华陛下一道旨意下到昭阳宫：贵妃郑氏，恃宠生骄，屡滋祸事。目无尊卑，欺辱皇后，自此日起禁足于昭阳宫，无诏不得出。寡人期其能静心思过，温和恭肃，着降为妃位，赐号肃，钦此。
圣旨一下，昭阳宫近身的宫人们皆跪地叩头不止，求陛下收回成命。宣旨的太监板着脸挥一挥手，自有宫人上去剥了郑音伊的贵妃服制，收了她初初被册立时的金册宝印，宫前的大门“砰”地合上，只留一队侍卫在门外守着，水泼不进。
她原想着，凭着她身世赫赫，不过半月也许就解了她的禁足。
却不知，南华陛下根本就没有将她放出的意思。
昭阳宫的宫门再次打开是在两年后也许那位集宠于一身的皇后终究还是被打动了，听人说，她亲手做了一碗莲子羹送进了清乾殿，当夜便没有再出来。
第二日，传旨的太监来了，明黄的圣旨晃得人眼仁生疼：
帝甚喜，大赦天下。
连犯了杀父弑母之罪的人都得以还乡种田，她一个久未见得天颜的小小妃子，也没有再被禁足的必要。
她种种屈辱是拜云素罗所赐，而重见天日，亦是云素罗的恩典。
郑音伊身边的掌事宫女见主子脸色不对，忙呵斥道：“没规矩的东西！我家主子今日已得了陛下亲授的贵妃册印，就凭你们也敢以下犯上？”
郁金一怔，也知道郑贵妃如今圣宠在身，忙跪下请罪道：“贵妃娘娘恕罪！奴婢有眼无珠，冲撞了娘娘，奴婢甘愿领罚！”
那宫女正要说话，郑贵妃忽而抬手制止了她，一副宽和神态：“好了！不知者无罪，本宫也不会罚你，郁金，你先起来吧。”
郁金不敢违拗，只得起身，垂手站于一侧。
璟曌默然上前：“郑娘娘，说到底是璟曌御下无方，便不要跟小丫头们置气了。”
昭阳宫掌事宫女苏蔷不怀好意的笑声“沙沙”地刮着人的耳膜：“明徽帝姬确是管教无方这也是该的，帝姬主持一宫事务颇为繁杂，那奴婢便替您管教罢。”
苏蔷走近她身旁，葱白的手掌高高扬起，郁金缩着头却也不敢躲，眼见着是要挨她这一掌了。
璟曌忍无可忍道：“够了！”
郑贵妃使了个眼色，苏蔷笑吟吟地收回手，软声道：“帝姬莫怒，瞧奴婢这个没见识的，倒把贵妃娘娘的正事给耽误了。”
郑贵妃摆出协理六宫的威严姿态来，缓缓道：“宫人一时礼数不周全也不过是小可，可若是有人存了害人的心思，或是在后宫中大行秽乱之事，纵是本宫，也姑息不得，”她斜斜睨着璟曌，“这几日子佩染了风寒，请太医瞧着，谁知却越瞧越坏，还是蔷儿小心，提了一句怕是这宫中有人借着巫祝行祸事。”
“郑娘娘言重了，璟曌这几日闭门研习歌舞，又怎会沾惹巫蛊之人？”璟曌微微抬高声音，“日头晒得很，娘娘若无其他事，便请回吧。”
郑贵妃绣着五凤朝阳的云锦华袖不动声色地一挡，娇媚的面孔含了丝缕肃杀的冷意：“本宫心疼子佩，便去求了陛下，陛下特许本宫搜查六宫，找出究竟是何人敢在宫中大行昏乱之事！”
洛雁脸色微变：“娘娘的意思是帝姬会藏匿巫祝之物么？难道连关雎宫也要查？”
璟曌淡色的唇角弯了一弯，双眸如镜：“郑娘娘如此兴师动众地赶来，想必此番搜宫已有了结果吧？”
见郑贵妃这般疾言厉色，林寒墨心头陡然有不好的预感升起，他转过头问卫煜：“皇后与贵妃一向这么不对盘么？”
卫煜耸耸肩膀：“听我爹说，郑贵妃从前眼红皇后受宠的时候，每日摔摔打打弄得昭阳宫鸡飞狗跳的，如今她一朝得宠，虽是不敢贸然对云皇后发难，却是两三日就要拿两个帝姬作筏子呢！”说了几句又警觉地望了望四周，缄口不语，“这宫里的奴才都知道什么当讲，什么不当讲，林兄你瞧我，方才可不是胡说么？”
林寒墨祖上世代兵戎，祖父又是两朝元老，一品将军，自由放纵不拘惯了，不比卫煜是侍卫出身，自小在宫里养大，听他说起共轨森严，林寒墨虽不喜，也不过皱一皱眉就算了，本不欲多说什么，却见郑贵妃从袖中取出一枚水红色绣了鸳鸯戏水图样的小巧荷包丢在璟曌面前，嘴角衔了一缕饱薄薄的笑意：“这物件真是精巧，帝姬可还识得？今日本宫奉旨搜查关雎宫，却在帝姬寝殿内发现了这样的好东西，鸳鸯戏水，可不是两情欢好么？帝姬也是将及笄的年纪，便这般不知廉耻么？”
璟曌一怔，忙递了个眼色给洛雁，洛雁会意，悄悄退开便要去寻人报信。
苏蔷眼尖，上前揪住了洛雁的衣襟不怀好意地往一边扯着，洛雁低斥了一声，拿手护着自己雪白的颈子，深深伏下头去。
璟曌脸色沉下去：“苏蔷，在本宫面前你也敢放肆么？”
苏蔷俏生生笑开：“帝姬如此大动肝火，奴婢好委屈啊，毕竟关雎宫搜出了些不干净的东西，洛雁身为管事的宫女，也合该搜一搜她身上有没有藏匿什么吧。不过帝姬莫要担心，僭主之事奴婢做不来，所以哪怕您身上有什么都是不妨事的。”
璟曌秀美近媚的面孔颇有些云素罗的风华，此时也含了阴戾之色，她怒极反笑，讥诮道：“苏蔷姑娘说话真是好听，难不成你与旁人偷情，那罪证还会随身带着么？”
苏蔷张口结舌：“这...这...”
郑贵妃冷笑出声：“帝姬还是如此是非不分么？好，好！这荷包是在你宫里找到的，你还有何话说？秽乱后宫是何等罪？哪怕你贵为金枝玉叶，行为失德，也合该受宫规处置！”
“你擅自动用私刑，父皇和母后可曾知晓？”璟曌丝毫不惧，仰面反问。
“事有轻重缓急，哪能一桩桩一件件尽数报给陛下呢。何况陛下此刻还在观文殿接见来朝贡使，皇后去了瑶光殿进香祈福，更不是旁人能轻易打扰的，这宫中一应事宜可不全都托赖本宫了么？”郑贵妃扬了扬脸，当即有两个太监抬了一块三尺见方的烧红的烙铁来。
苏蔷娇俏一笑，指点着小太监们把烙板放在璟曌面前：“原本呢，按着后宫律法，女子行为不检，合该被烙铁活活烫烂皮肉才罢，贵妃娘娘怜及帝姬主子向来体弱，只消在这烙板上跪足一个时辰就成。”她笑嘻嘻地扬起精心雕饰的可人面孔，柳叶长眉透着一股散不开的妖媚劲，“帝姬主子，请吧。”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一章 浮萍 ｛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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