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李布林

3、挨打

　　回到老地方，庞娟就放手让齐天单独去捕捉客户。齐天招呼了几个女孩，也有那么几个回答了提问，却一无所获。对方只要明白过来是要花钱的，就全跑了。
　　“顶你个肺。你的技术太臭了，就不能让客户有思考的余地。”庞娟倚着路灯教训齐天。
　　“总觉得是在骗人，自己就受不了。”
　　“你说这话，这买卖还做得成吗？死蠢！”
　　这时，齐天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年轻女孩，就是那个背着超大背包的女生。她走近了，看来已经找了他们好一阵子。庞娟也发觉了，立即拉长了脸。
　　“劳驾，刚才我签的这个……”女孩拿出那张单薄的合同。
　　庞娟不与她眼神相接，以与刚才判若两人的冷峻表情侧对着她。
　　“对不起……”女孩的眼睛红红的，“我现在着急用钱，这个还给你们，你们把钱……”
　　庞娟大声地咂了咂嘴，终于望向了这个女孩。“你说什么？事到如今，你不是难为我吗？你刚才不是已经签了合同？文件上不都写了你的名字了？”
　　“我以为你们选中我是无偿签约的。”
　　“那是你自己的事。现在木已成舟，无法撤销。”庞娟晃了晃手里的那一叠合约书。
　　女孩低下了头，潮湿的气息瞬间爬上了她的眼眶，“拜托了！那是我奶奶治病的钱，没有这笔钱，我会成为孤儿的！求求你们……”
　　“这我可管不着。”庞娟抬腿就走。
　　“我奶奶的心脏病真的很严重，她已经卧床不起很久了……对不起，是我一时糊涂，请把钱还给我吧！对不起！”女孩不断地鞠躬，慌乱之中拉住了庞娟的衣袖。
　　“拿开你的章鱼脚！”
　　章鱼脚？齐天还是觉得用莲藕来形容比较恰当吧。
　　“庞娟，”他插进来将她们分开，“何必呢？你就把钱还给人家吧。”
　　庞娟倒吸了一口气，完全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叼你老母咩,还不给我滚开？”
　　“那是人家救命的钱，你就不觉得缺心眼么？”
　　“有病睇兽医啦!你倒是赚个一二十块看看啊？没本事还充什么好汉！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圣！”庞娟唾沫横飞，溅到了齐天的脸上。
　　齐天的神经被刺痛了。
　　“爷不干了！这恶心活儿没法干！”说着他将数码相机扔到脚边。
　　“随你便。不过，你今天的工钱没了。”
　　“没了就没了呗。你快把钱还给她。”
　　庞娟闻言，立刻伸手抓住齐天的衣领，“痴线啦你，仲讲野，痴你条神经线啊！我干嘛要听你的？”骂着骂着还不解恨，她冲齐天小腿的正面踢了一脚。齐天疼得弯下了腰。
　　一口唾沫随即落在他眼前。齐天站起身。庞娟一副“你还有什么话说”的表情。
　　齐天刚才还觉得通体无力，但这时，他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右手上，十分麻利地“滴滴滴”摁响了电话，“喂，110吗？这儿有个骗子在步行街上骗钱，对对对，快点派警察来……”
　　“你……”庞娟的脸色在经历了通红、苍白又青紫过后……
　　“你娘了个龟孙！二百五啊你作死类不轻！去你奶奶个腿儿！”摒弃了蹩脚粤语的庞娟骂骂咧咧起来……然后慌不择路地夺路而逃，只留下几张老人头还在风中凌乱着。
　　白皙女孩一扫脸上的悲怆表情，有点好笑地看着弯下腰帮她捡钱的齐天，自言自语道：“还真是个傻瓜，留在身边的话……兴许有点儿用处啊。”
　　现在还不到六点。齐天坐在商业街尽头的金属长椅上，叼着一支红塔山香烟。天上阴晴不定，他不知会不会下雨。一个广告宣传用的热气球飘过浑浊的天空。
　　就在他抬头看天的时候，香烟烧掉的灰烬掉落在他的衬衫上，零星的火点转眼间就灼了一个窟窿。慌忙把烟送入嘴里，好腾出手来拍打火星，结果却因拿反了“噗哧”一声烫伤了嘴。
　　“啊，该死！”龇牙咧嘴的他扔掉烟头连吐了好几口唾沫，不料唾液却迎着晚风纷纷粘在了自己的裤子上。没办法，只好回家换掉了。离开香烟的手指上还残留着刚才递钱时触碰到白皙少女肌肤的感觉。那盒红塔山已空空如也，齐天从长椅上站起身。从明天起又要找工作了，这才是最烦人的。
　　他正低头走着，穿过商业街旁边的街心花园就是最近的公交站台。齐天摸了摸口袋，摇了摇头，离开站牌继续往前走了两三站路，然后右转进了一条小巷。他的家就坐落在这片治安混乱的城中村东北角，是一座年代久远的独栋小二层，布满裂缝的外墙上长满了绿色的爬山虎，也不知是多少年前被谁种下的，如今野蛮生长到一发不可收拾，连窗户也被遮住了大半，只给这绿色的帷幕留下几个透气的小孔。
　　正要开门，齐天感觉有人，往后一瞥，便停歇了脚步。庞娟正岔开双腿坐在不远处的破摩托车上，毫无品味的漆皮鞋尖头清晰可见。大姐头昂起头俯视着他，流里流气地咧着嘴。
　　所以说，找工作的时候就不该把家庭住址随随便便登记给别人。
　　齐天当即右转，想迅速溜走，却来不及了。两个男人已经站在他身后，他们都穿着便宜的西装，挡住了他的去路。从着装上看，他们显然也是庞娟的同伙。两人只是紧盯着齐天，并不动手。可看来他们并非不想动手，而是在等指令。
　　庞娟站起身，走了过来。也不知道她想做给谁看，就像以前的□□女老大一样，双手环抱在胸前，没品位的皮鞋踩在水泥地面上，发出哐哐的声响。
　　“你可真行啊。”庞娟嘴都气歪了。
　　“所以说，你好好说普通话不就好了吗？”
　　“哈，”庞娟脸色狰狞地笑了：“你断了我的财路，我是不是该打你一顿作为谢礼呢？”
　　“说的也是。”
　　没等齐天说完，庞娟就挥出了手臂。她动作不快，完全可以避开，可避开了这一拳，会使她更加恼火，得不偿失。但是，不能被打中鼻梁。拳头快碰上脸颊的时候，齐天稍稍侧了下脸。于是，庞娟那没什么劲的拳头击中了他的下巴，力道不大，但还是有所冲击，齐天的耳朵里嗡地响了一声。
　　可惜齐天并未就此解脱。不知何时，背后一个男人已经将他牢牢束缚住。齐天试图挣扎，但对方的力气比他想象要大得多，根本无法挣脱。
　　庞娟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四棱木条，像抡球棒一样抽向齐天的腹部，另一个人也举起拳头怼他，一时间棍拳交加如暴风骤雨般袭来。齐天将全身的力气都移到腹肌上，尽管如此，总有那么几下震动了内脏。除了疼痛，他还觉得胃里有什么东西在往上翻涌，一股酸味充斥着口腔。
　　他喊不出声音，呼吸也变得困难。渐渐地，他站不住了，一弯膝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瘫倒在地。
　　几个人骂骂咧咧地继续殴打齐天。他抱住脑袋，将身体蜷成一个球，宛如一块石头。
　　他听到有人在喊，却不是庞娟的声音。与此同时，殴打停止了。
　　又是一声清澈嘹亮的呼喊：“别打了！”
　　齐天依旧抱着头不敢动，睁眼寻声望去，看见那个背包少女正朝这边跑来。真是傻瓜，齐天心想。
　　“你还跟过来干嘛？”庞娟喝道。
　　“三对一，真不要脸！”女孩怒不可竭。她拿着什么。仔细一看，是一把不知从哪儿捡来的破伞。
　　“死丫头，滚一边去，别多管闲事。”庞娟推了女孩的胸脯一把。齐天心里也暗道：是啊，快闪一边去。
　　女孩儿却不知出于何种考虑，竟举起破伞朝她打去。庞娟轻而易举地躲开了，一记直拳砸在女孩身上。女孩被打得向后飞去，跌坐在地。
　　庞娟走过去拽住了她的头发，一把掐住她尖尖的下颌。“齐天，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没关系”，齐天想这么说，可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出不了声。
　　女孩自己回答了：“是朋友！”
　　齐天不由地闭上了眼睛。“多说些什么！”
　　“是女朋友吧！他为你出头害得多惨啊，你还不以身相许了？”庞娟冷笑道。
　　“放过她吧……”齐天拼命挤出一点声音，“她还是个孩子。”
　　旁边一人说了句“嚷嚷什么”，抬腿就踢。
　　齐天双手一挡，顺势站起身将庞娟从少女身上拖开。“我和这家伙毫无关系，不是朋友，我根本不认识她。”
　　庞娟抖起肩膀，露出一脸嘲讽：“想保护她？你这愣头青，也配唱高调？”
　　齐天猛地拽住庞娟，扭头对女孩说：“笨蛋，快跑！”
　　“我才不跑呢。”
　　“我叫你快跑！”
　　齐天头上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在疼痛袭来之前，他首先开始神志模糊。但他并没有马上昏厥，却扑到女孩身上，尽力保护这个素不相识的少女免受拖累。
　　失去意识之前他还在想，我怎么会这么做呢？这不符合我的一贯作风啊，我从来管不了这种笨蛋的死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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