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李布林

12、下药

　　五月一日。
　　华灯初上的时候，刘理子像以往一样来到了玛丽酒吧。
　　与以往不同的是，她还带上了一大帮的狐朋狗友，瞬间就把整个大厅挤满。
　　“齐天，今天把你这儿看家的好酒全给我端上来，我请全场！”刘理子笑嘻嘻地说。
　　“好嘞。”他露出了格外灿烂的一笑。
　　一同来的好几个男孩子都热情得过分，争着给她讲笑话，刘理子假装乐得前仰后合，还不时作出些亲热的动作，实际上齐天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出她的眼睛。
　　他一直躲在吧台的角落里，很长时间低着头，只偶尔看她一眼。
　　没一会儿，一个姐们儿就坐到他旁边和他说话，她问一句齐天就答一句，刘理子无法专注和别人玩乐了，从那姐们儿过去开始，她就开始关注他们，很怕他对那女的也展露出一样的笑脸。
　　“齐天，过来一起玩儿吧，”刘理子终于按捺不住了，“今天是我生日。”
　　今天是她生日，只有今天是特别的，这是齐天无法拒绝她的理由。
　　“好啊。”
　　明明坐在一起，齐天却是那么的格格不入。知道他没怎么吃饭，刘理子特意将一盘点心摆在他面前，他看了刘理子一眼终于笑了一下。驻唱歌手还在舞台上嘶吼着，男男女女放肆在舞台正中央。酒吧果然是个艳遇的好地方。
　　有人提议玩喝酒游戏，刘理子痛快地开了两排皇家礼炮，大家都跃跃欲试，游戏规则是有7和7的倍数的数字都不能说只可以拍巴掌，大家都玩惯了只有齐天是生手，几圈下来，他已经喝了5、6杯酒，刘理子旁边那个男的说：
　　“哎，小孩儿，你骗酒喝呢吧！”
　　齐天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脸已经红了。
　　刘理子有些不忍：“你喝饮料吗？”
　　这句话在这时却成了嘲笑他的话，大伙都笑起来，只有她知道不是那个意思。
　　他瞟了刘理子一眼又把眼前的酒杯倒满了，大声说：“喝什么饮料，都说我是骗酒的了。这点儿根本不够，跟喝水差不多！”
　　大伙又笑。
　　齐天感受着他们的目光，忽然觉得，自己来这里喝酒，似乎傻傻的。虽然表面上大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他还是知道，他们和他是很不一样的。
　　到后来，不知道多少杯下了肚，他终于把头埋在了腿上。
　　“喝多了吧你？”刘理子冲着他说，“喝点茶吧，解酒的。”也许她真有点过火了。
　　“对不起，我……上个洗手间。”
　　推开端给他的杯子，齐天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出去。
　　众人都看着刘理子，她故意无所谓地说：“来来接着玩。”
　　虽然酒量不行，但齐天的酒品真的是不错。虽然已经很难走出直线，但他还是在意识清醒之时，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喂……是我。”
　　“大圣吗？……你喝酒了？”
　　“嗯……”齐天打了个大大的酒嗝。
　　“你又不会，干嘛还要喝酒？”安妮可在电话里像只炸毛的小兽。
　　“朋友生日……不喝不行。”
　　“是你打工的那家酒吧吗？你等着我。”说着，对面挂断了电话。
　　刘理子把那颗药丸丢在解酒的杯子里的时候，手在微微颤抖。
　　谁人都知道她有三大嗜好，喝酒，打扮和漂亮小子。喝酒，她家地下室就建了一个堪比酒庄的大酒窖；打扮，她专有一个房间给她盛衣服，一年四季每一天，衣服就不带重样的；至于漂亮小子，刘理子活了快三十年，可以和武则天分个高下，勾不上就砸钱，买不到就下药，没有失过手的。
　　可这一次，她内心竟有了一丝挣扎。
　　“咱们走吧。”刘理子看着齐天坐下来将她递在手里的醒酒茶喝了个精光，长长舒了口气。
　　他醉得很厉害，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刘理子被他抓得生疼，但也感到他的手在颤抖，又是那副倔强的神情，脸庞爬上了红色，情欲似乎在慢慢吞噬他的思维。
　　“你再坚持一下，我这就带你回家。”刘理子意味深长地说。
　　然而等法拉利的车灯亮起，刘理子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呼地蹿到了敞篷车前面。
　　“你他妈的不要命了？滚开！”刘理子骂道。
　　女孩没有滚开，反而嗓门尖尖地喊了一声：“齐天！”
　　这下换刘理子傻眼了。
　　没等刘理子开口，安妮可便哭哭啼啼地说：“我们家大圣酒精过敏的，你为什么要害他？坏女人！坏女人！”说着拽了拽车门。
　　车门上了锁，当然没有开。她索性半个身体挂在车窗上，轻轻拍打着齐天的右脸，“醒醒啊，我是安妮可啊！你这个大蠢蛋……”
　　刘理子被这兄妹情深的戏码恶心到了，索性开口说了一句，“齐天说了，他今晚不想回家。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他的。”
　　“不可能！你跟他有仇吗他要这样害你？”安妮可泪眼滂沱地说。
　　“什么？”刘理子听得有点晕头转向。
　　“你不知道吗大圣他——”安妮可的回答掷地有声，“他，有，艾，滋，病！”
　　一股惧怕的感觉瞬间袭透刘理子的全身。
　　齐天偏瘦的身体瑟缩着，时不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而安妮可仍在歇斯底里叫嚷着什么，刘理子感觉已经听不到了。
　　骗人的吧？这个满嘴喷粪的黄毛丫头。可是，为了这么一个人，赌上自己的健康，名利和未来？似乎不太可能。这丫头无比紧张的样子，一定是对齐天用情至深吧？而自己，又有多久没有这种类似爱情的感觉了。
　　满目霓虹灯装饰的高楼大厦，立交桥上的滚滚车流，再看看车玻璃映出的自己，时髦高档的套裙，一头斜披的长发，还算姣好的脸，却是掩饰不住的寂寞。刘理子一直都知道自己很寂寞，可是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为什么还他妈的有这种该死的感觉呢？
　　“上车吧，你赢了，我送你们回家。”刘理子淡淡地说。
　　“谢谢你。”安妮可吸了吸鼻子，止住了哭腔。
　　“只不过，今天晚上你恐怕承受不来。”一抹明艳的笑容爬上了刘理子的嘴角。
　　等进了屋，安妮可注意到齐天不对劲后为时已晚，她被呼出的浓重的酒气喷得满脸，那时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跑！
　　平时的齐天掺杂着忧郁和腼腆的温柔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就是粗暴，似乎所有的怨气都在这一瞬间爆发，在安妮可逃出卧室的一瞬间，他一跃而起死死拽住了她的脚踝……
　　一个成年男子的力量不是她那小胳膊小腿儿所能抗衡的，“嘶啦”一声，她的裙子就被撕裂了，安妮可一阵心酸，这衣服她才穿了3回，而且是齐天送给她的唯一一件礼物。
　　天还是亮了。五月二日。
　　齐天睁开眼睛，看见安妮可脸上干涸的泪痕，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她的身体，她的胸前有他肆虐过的痕迹，胳膊上，大腿上，也有青肿，他知道她的体质是特别容易出现青紫和淤血的痕迹的。
　　捋了捋她的头发，他慢慢回忆起昨晚自己发狂的一幕。头痛欲裂，却刻骨铭心。
　　“安妮可。”齐天叫她，声音是温和的。
　　她始终没有睁开眼睛，但是，眼泪流出了眼缝。齐天在亲她。
　　“大圣，”安妮可含着泪花笑着说，“原来爱，这么疼啊。”
　　“嘘，”齐天却轻轻地说，“不要再喊我大圣了。”
　　安妮可抿了抿嘴，将脑袋往他的怀里钻了钻。
　　齐天鼻子一酸：“我说我不是故意的，喝醉了，控制不住，你信么……呵呵，连我自己都不信吧。”
　　“你别内疚……我不疼，真的，一点也不。”安妮可苍白着小脸安慰他。说不疼都是谎言，她的心怦怦直跳，她其实也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一切，可她想，如果她无法面对，齐天更加无法面对。她往前走一步，也许刚好可以拉住要转身的齐天。
　　屋里很安静，还没有阳光喧闹。
　　“我他妈算个狗屁大圣！我连个屁都不是！”齐天的声音哽咽，泪如雨下，“我就是个废物，畜生，王八蛋！”
　　“大圣，你不是……”安妮可紧紧抱住他的脑袋，就像抓住一根飘零的稻草，感受着他的颤抖与挣扎。
　　终于，齐天安静下来，似乎没了动的兴致，脸色灰白地看着安妮可，脸庞精致却没有神采，安妮可刚要说话，齐天说，“说什么狗屁负责任的话，却什么责任也负不了。发誓过保护你，却伤得你最深。果然，爱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安妮可的胳膊在不断地用力。终于，那越来越憋闷的感觉，让齐天低沉地吼了一声：“放开我！”
　　安妮可像是没有听到，只是手上的力气小了一些，但是她还是死死抱着齐天。
　　齐天终于用自己的手强行掰开了她的纠缠。他扭过头来眼瞅着安妮可，随即像看到了什么难以忍受的罪恶，又把头扭向别处。然后，他说：
　　“以后不要再叫我大圣了。我算个什么狗屁大圣。”
　　安妮可愣愣地看着齐天扭过去的脸，她说：“我爱你，大圣。”
　　“你怎么爱我，安妮可！？我又是怎么对你的？”齐天歇斯底里地干吼起来。
　　安妮可不敢再开口喊他，腰腹传来的疼痛让她抖了一抖，她的眼睛里满是雾气，不知道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别的。
　　在什么时候，眼前这个人曾经让她喜欢就要说出来，现在她明白，自己从未如此恐惧失去过什么，那种拼了命也要抓住的东西，她不能放开！
　　安妮可把自己缩在床角，尽量不占地方，浑身发麻，她也没动一下。她看着熟悉的室内，回想着，齐天给她擦药，把自己的睡衣扔给她，把最后一碗泡面留给她，为她做一桌桌色香味俱全的菜……她的回忆里都是齐天的笑脸，现如今，她不知道还要多久，他才会再次对她展露笑颜。
　　齐天洗完了澡，湿漉漉的头发往下淌着水。他狠下心，说：“离开我家吧。”声音里没有温度。
　　床边传来一个声音：“你说过不会赶我走的。”
　　齐天说：“回家去。”
　　安妮可说：“不！”
　　“反正无论如何你都不会走的是吧？”齐天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愤怒，“好……你不走，我走！”
　　然后踢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