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耶路撒冷》硅谷的颖颖

3、第三章

　　酒店的Morning Call让夏鱼直挺挺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如果不是床头柜上住客手册上的希伯来语提醒她，夏鱼还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她不在以色列，还在中国，在北京或者上海的某个酒店里。
　　夏鱼从床上站起来，一把拉开厚厚的窗帘，特拉维夫的阳光一下子射进来，刺得夏鱼睁不开眼睛。夏鱼没有料到，早上七点，这个中东城市会有这样充裕的阳光。等夏鱼的眼睛慢慢地适应了光线，特拉维夫的景色在夏鱼的眼前展露无遗。
　　这是一座象牙色的城市，每一栋楼、每一片屋顶、每一堵墙都是一色的白。楼房整体不高，四五层的样子，汇聚到一起却更容易连成一片，层层叠叠地如丝绸般一路铺开，又仿佛是一片白色的沙漠，浩浩荡荡地延展开去，直到海边，直到被蓝绿色的海水拦住。
　　绿色的地中海给这座白色的城市镶嵌了一条美丽的花边。如果特拉维夫只有古老沉静的白色，那它就单调了，就沉闷了。而那条蜿蜒灵动的白沙沙滩和那浪花翻滚的蓝绿色的大海让这座城市瞬间年轻起来，鲜活起来，美起来。夏鱼到房间的厨房里冲了一杯咖啡，轻轻地依靠在落地玻璃窗的的窗框上，面对着海的方向，静静地品味她在以色列的第一杯咖啡。
　　只是早上七点左右的光景，沙滩上早就聚集了一簇簇的人群。一对对小情侣在沙滩上慢跑；一大群孩子在早晨的海水里游泳、嬉戏；老人们悠闲自得地溜着狗，不时地，骑自行车的青年从老人们的身后划过一个优美的曲线，然后很快消失在前方。沙滩上一长排漂亮的浅色的木屋，围着咖啡色的围栏，看上去是餐厅。它周围的屋顶延伸出一大片浅蓝色的雨棚，雨棚的顶和支柱用粉红的、菊黄的或是天蓝色的花簇妆点着。几个服务员模样的人在忙前忙后地摆椅子，是在准备今天的营业吧——这是一座有活力的城市。
　　吃过早餐，夏鱼去了开会的酒店。开会的酒店离她住的地方并不远，五分钟的路程。会议厅很好找。到了酒店大堂，只要顺着指示牌，沿楼梯再下半层，夏鱼就看到了密集的人群。站在楼梯的顶部，夏鱼最后一次打量了一下自己。
　　其实今天早上她对穿什么一直很犹豫。一身黑色西装制服当然是最安全的选择。长袖白衬衣是她第一件放进行李箱的衣服。可是今天早上，还没出酒店，只是拉开房间的窗户，她便发现在七月的特拉维夫穿长袖衬衣是一个愚蠢的决定。再或许是今天早上混和着浓郁的中东咖啡，那一阵阵腥咸的海风让她的心底一动，她决定扔掉刻板的打扮，做次不同的自己。
　　她选择了一条浅藕色的西装裙，刚刚到膝盖处，很适合商务场合，又合理地显出她修长的毫无赘肉的小腿。再配上一件丝绸的短袖上衣，上衣的领子是一字领，正适合她那条有Chanel标识的项链。她把上衣扎进裙子里，显出盈盈一握的小蛮腰，再用一双白色的高跟皮鞋仿佛不经意地为这身打扮画上一个完美的句点。夏鱼将头发束起来，打成一个发髻挽在脑后，露出她光滑饱满的额头和黑亮的眼睛。当她走过大堂时，她可以感觉到大堂里所有人的目光在她的身上交汇。
　　确认自己是完美的，夏鱼一边轻盈地走下楼梯，一边在人群中寻找熟悉的面孔。一个人从人群中快步向她走过来，是达第，他是今天这次会议的组织者。达第是个以色列裔的美国人，是北美一家大型投资公司D&M的总裁，也是辉很多年的好朋友，正是这层关系，让辉在公司这么忙的时候派夏鱼来到以色列，参加这次会议。辉其实并不指望夏鱼从这次会议上真的得到什么合同。
　　“你主要是过去交朋友。美国的投资业被犹太人把持着。过去交交犹太人朋友，一定不会有坏处。” 这是辉对夏鱼临行前的嘱咐。
　　夏鱼微笑，和达第握手，寒暄。她可以感觉得到，此时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投向了她和达第。一旁的摄影师们仿佛并没有准备好一位美丽的中国女人的突然出现，愣了半秒，然后闪光灯如午夜繁星般在夏鱼眼前闪烁。
　　夏鱼的美丽让达第感到很有面子，很得意。他在夏鱼的耳边开玩笑地解释说以色列不像美国是个移民国家，人们很少看到中国人，更少看到像她这样漂亮的中国女人，所以这里的每一个人对她的到来都有点兴奋过头了。话没落音，几个男人已经挤过来，拉她和达第一起合照，然后把自己的名片塞给她，名片上的头衔个个都是总裁级别的。
　　夏鱼很快发现，今天来的人绝大多数是有美国背景的以色列人。这个会议就是一个以色列海归们的大集合。初次见面，泛泛而谈。夏鱼很得体地和每一个人微笑、寒暄、交谈，被邀请参加各种单元的演讲和商务对话，直到筋疲力竭，才找到机会走到墙边的自助咖啡桌上取咖啡。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今天就像一个好莱坞明星。”夏鱼回头一看，居然是约瑟。
　　“怎么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鱼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语气雀跃。
　　“我回来就是为了这次会议啊！我是达第公司的合伙人，这么大的活动我怎么能不来呢。” 约瑟说。
　　“天啊，这真是太巧了。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 夏鱼高兴地说。
　　“不，是以色列太小。” 约瑟笑着说。
　　“我知道它小，可是不知道这么小。” 夏鱼调皮地说。
　　约瑟看着夏鱼，眼神里充满了欣赏。夏鱼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问他：“你刚才在哪里，我来好半天了，怎样一直没有看到你。”
　　“你是众星捧月，我就不要锦上添花了。” 约瑟回答。
　　其实对于夏鱼，约瑟的出现是雪中送炭，他让夏鱼进入到一个全新的工作状态。刚才一个人应付这么大的场面，夏鱼感到稍许紧张和心虚。对着满场陌生的异国的面孔，虽然夏鱼知道自己赢得了他们的好感，可是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优美的花瓶，周旋在众多西装革履的成功男人之间，成为一个装饰。
　　可是有了约瑟的介绍，夏鱼的聪明和对中国投资业务的熟悉终于落到了实处。她和这些总裁们的谈话正式朝着专业的方向前行。约瑟也很聪明，夏鱼只要说一句话，他就能立刻理会到夏鱼的意图，然后把谈话向夏鱼想要的方向引导。
　　在这个豪华的酒店大厅里，挤满了犹太投资家和寻求投资的犹太企业家们。夏鱼觉得他们大多数很专业。和他们一比较，那些苦无出路的中国中小企业家们真的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无论是犹太投资家或是企业家们对于夏鱼都很感兴趣，不光是因为她无法忽视的美貌，还因为中国这个无法忽视的市场。
　　很快，夏鱼的行程表就满了。约瑟的两个朋友、两家以色列的投资公司的老板分别邀请夏鱼共进晚餐，洽谈合作意向。约瑟像个孩子般抗议起来，对他的朋友说：“我介绍你们认识的朋友，你们去吃晚餐却不请我。你们太不够朋友了。”众人大笑起来。约瑟硬是“挤进” 了这两次的晚餐。
　　两天的会议下来，虽然没有签订正式的合同，夏鱼却和四五家公司达成了合作意向。这比当初来时辉的预想好太多了。辉在电话里知道夏鱼的战果后非常兴奋，这次会议是辉力排众议派夏鱼参加的，夏鱼有这样的成绩，让辉觉得很有面子，很高兴。
　　夏鱼没有对辉提到约瑟，一个字都没有提。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和约瑟的交往只是停留在商务的层面，夏鱼却觉得约瑟仿佛是一个私人的朋友，一个她不愿意和公司的上司谈论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