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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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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晚点了。夏鱼的目的地是以色列的特拉维夫。公司派她去参加一个在那里举行的国际投资会议。原定计划是,她乘坐土耳其航空公司的航班先到伊斯坦布尔,停留一个半小时,然后再飞往特拉维夫。可是到伊斯坦布尔的飞机晚点了两个多小时。当她到达伊斯坦布尔的时候,飞往特拉维夫的飞机已经停止登机了。土耳其航空公司同意她们这些滞留的旅客乘坐下一班飞机去特拉维夫,可是要等四个小时下一班飞机才到达,再加上两个多小时从伊斯坦布尔到特拉维夫的飞行,夏鱼大致地算了一下,她要比预订时间晚大约六到七个小时到达特拉维夫。夏鱼想到,大会组委会要派人到机场去接她。她有必要在接机人员到达机场之前通知他们,免得他们跑两趟。
办好转机手续之后,夏鱼开始在候机厅到处找电话。可是转悠了半天,候机厅里的公用电话要么只能用当地钱币投币使用,要么就不能打国际长途。夏鱼想到了包里的笔记本电脑,只要有网络,她就可以发一封邮件,再或者用Skype给以色列打电话。可是候机大厅里没有网络。她拉住一位地勤人员问他哪里能上网,他指了指头等舱候机室。夏鱼有些绝望了。
一条在大都市里存活下来的鱼是不会连试一试的机会都不给自己的。夏鱼决定去头等舱候机室试一下。一个看上去顶多二十岁的英俊的土耳其男孩站在柜台后面。夏鱼心中暗喜。对付男孩子,她战无不胜啊。她立刻走了过去,眼睛里瞬间有了可怜巴巴的神情,她用毕生最温柔地英文说:“你好!我是从中国来的。我的飞机晚点了,可是我的朋友会去特拉维夫机场接我。我想写一封邮件告诉他们,可是外面大厅没有网络,我可不可以……”
“对不起小姐,只有商务舱的客人和我们的会员可以进来休息。” 一位主管模样的女人突然从玻璃隔离墙后面转过来,一脸严肃地站在夏鱼的面前,门神般绝不通融。男孩露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这时,门口一个人影一闪,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了夏鱼的右侧。夏鱼一回头,是他,那个在北京机场遇到的男人。他把登机牌在女人面前晃了晃,又指了指夏鱼说:“这位小姐是我的客人,让她进来。”说完,下巴一扬,人已经消逝在玻璃隔离墙之后了。
夏鱼歪了一下头,微笑着,用孩子般挑衅地表情看着女主管。波斯美女的脸如大理石般僵硬着,那个男人对夏鱼的邀请在她那里似乎是一个值得怀疑的阴谋。可是只有一秒,她便屈服了。她做了一个“请” 的手势。夏鱼在自己微笑消失的最后一瞬,冲着柜台后那个还在冲她微笑的值班男孩扬了扬下巴,致意。男孩将上半身往女主管身后靠了靠,嘴角轻轻向上扬了扬,交握在身体前方的手,对着夏鱼做了一个胜利的V字。
走进贵宾休息室,夏鱼找了一个角落坐下,然后打开电脑,开始写邮件。
“你不去吃点东西吗?” 夏鱼抬头看,是猫眼男人。
他一手端着一杯咖啡,一手端着一盘饼干,放在夏鱼面前的小桌上。
“我在飞机上吃过了东西,还不饿。再说我进来真的就是要发一封紧急邮件给我的朋友。” 夏鱼接着说:“发完了……我就出去……”夏鱼说着垂下眼皮,对男人的拔刀相助有些感动。
男人的手在空中挥了挥,说:“别在意,你是我的客人,你可以待到你的飞机开始登机的时候。”
夏鱼低头写邮件,男人低头翻杂志。
“土耳其咖啡很有名,尝尝吧。” 男人开始搭讪地说:“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约瑟。”男人伸出了他的右手。“我叫夏鱼。”夏鱼握了握他的手。
“鱼吗?还是余?” 男人一边说,一边掏出衬衣左胸口袋里的圆珠笔,拿过一张餐巾纸上,歪歪扭扭地在上面画出一个中文“余”字。
“什么,你会写中文啊!” 夏鱼惊喜地说:“我的名字叫夏鱼,夏天的鱼,summer fish。”夏鱼在餐巾纸上写下了一个“鱼”字,又就手在字的旁边画了一条鱼。
“哈哈,好可爱的名字。我不会说中文,但我喜欢汉字。” 约瑟大笑起来说。
“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夏鱼问道。她的邮件很快就发好了,她合上笔记本电脑,专注地和约瑟聊天。在异国他乡遇上一个会写汉字的老外,很有趣。
“以色列,我的家乡。” 约瑟说。
“哎呀,我也要去以色列。你是以色列人!” 夏鱼惊喜地说。
“我的祖国是以色列,但我已经移民到美国很多年了。” 约瑟说
“以色列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我还从来没有到过以色列呢!” 夏鱼问。
“那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狭长的国家。你看啊,假设从它最长的方向,你开车从这一端到那一端,只要6、7个小时;而最短的方向呢,只要不到一个小时。” 约瑟用手比划着:“以色列只有三十分之一个中国。人口吗,600多万。我告诉你一件好玩的事情。有一次我去中国一个城市,城市的领导接见了我。晚宴上,领导谦虚地说:‘我们只是一个中型城市,只有500多万人口……’我大笑说,我的祖国以色列,一个国家只有600万人口。一个500多万人口的城市在我的眼里绝对是个‘超大城市’了。”
夏鱼也大笑起来。笑声中,刚才因为误机产生的惊慌和身处异乡的焦虑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夏鱼觉得,在这样一个充满未知数的旅途上能认识约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他那湖蓝色的眼睛仿佛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能让人镇定,让人欢愉。
紧张的感觉消失后,浓浓的睡意排山倒海而来,即使是浓郁的土耳其咖啡也抵挡不住它凌厉的进攻。贵宾室里柔软的沙发成了帮凶,夏鱼感到不争气的眼皮一直往下耷拉。夏鱼在心里说,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啊,错过了下一班飞机,可就得在土耳其的机场里流浪了。
可是此时的睡意,就像在月末没钱时收到朋友结婚的请柬,越不想要它,它就越往你怀里钻。夏鱼使劲灌咖啡,使劲咬嘴唇,可是仿佛一点作用没有。朦胧间,夏鱼感到一只温暖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睡吧,我到时叫你起来。”然后夏鱼就倒头睡着了。
夏鱼到达特拉维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直到她进入到酒店房间,直到她安顿好行李,给中国打过了报平安电话,直到她的身躯终于摆脱掉经济舱座位的狭小空间,能再一次在床上伸直,她又想到了约瑟。他真是个奇怪的男人,有时让人感到莫名的尴尬,有时却让她绝对的信任,仿佛有他在身边她就不用担心任何事情了。就像在伊斯坦布尔的贵宾室里,她可以坦荡荡地沉沉睡去,然后任由约瑟把她叫醒,迷迷糊糊中任由他牵着她的手登上前往特拉维夫的飞机。
一切仿佛是一场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