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情窦初开（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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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第一天，林央吃过早饭去学校报到。她轻轻打开门，一只脚还未踏出房间。
“嗨！！！”。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瞬间震住了她，那声音似为捉弄，故意唬人，林央没有心理准备，血一时冲上头脑，半天不能回神。
声音的主人看到是一个女孩，意识到自己不对，唬错了对象，连声说着对不起。
林央转过身来，眼神缓缓聚焦，才看到一个眉目清秀的男孩，紧张地向她道歉。她意识到这是场寻常的恶作剧。
“没事的，不用对不起。”她微微一笑礼貌示意。
男生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跟着笑了。
“哦，对了，曲卓然呢，他在家吗，我在等他。”
“他还在洗漱，”林央抬头望，“你可以进去等。”
男生低头看着她没有反应，她穿着格子领的茭白校服衬衫，马尾束起适当的高度，额前有几缕散发，眼睛晶亮，淡淡蹙起眉尖，皮肤嫩白到可以看见细微的胎绒，未施粉黛却面庞姣美…他挡住了门前的路而不自觉。
林央微微低头，抱歉一笑，错开身体擦过他的侧肩，走了过去。
男生不由回头望了一眼。
林央到班级后不久，程凡也来了。
程凡进来时惹出一阵骚动，排坐在不同位置的女生纷纷惊呼，这不是天朝柏原崇吗？
林央顺着直觉抬了抬头，看见对方的眉眼匿在阳光直射过来的光影里，恍惚间没认出与他的一面之缘。
班级刚刚组立，班主任安排一番后离开，热心肠的几个男孩拿起讲桌上厚重的课本按次分发，其中就有程凡。少了老师的课堂悄然热闹起来，翻弄新书的声音此起彼伏。
林央在新发的课本上作标注，程凡抱着厚厚一摞书走到了四排过道处，她的身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有意来个别开生面的问候。
不巧的是，男生还没收回手，被拍的身体突然抖动了一下，半天没有动静，这个随即而来的反应惊到了程凡，他的手悬在半空中，一时不知如何放下去。低头专心写字的林央面部红白一片，重重地闭上眼睛。
该死，内心深处的恐惧又跳出来出了丑。
程凡抱着书上前走了两步又回头，他怕自己再次不经意冲撞，欲言又止，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气氛拧出些尴尬来，眼睛带着微笑和歉意注视林央的侧脸。
“同学，对不起…”
林央心里定了定神，抬眼望向说话的人，拿笔的手退下书桌捏住了衣襟。那双湿润蘸带星光的眸子微微晃了晃，她认出这是早上遇见过的男生，程凡刹那间慌忙移开眼神，女孩的眼睛太漂亮了。
“我不知道是你…在后面，”林央有些结巴，笑容不知道是藏是放。
“你好，”见对方没有回答，“对不起。”林央复又歉疚。
程凡爽朗大笑:“不不，没有提前跟你打招呼就那样，是我不对。”
林央再次抬头，对上他温润闪烁的眼睛；“我叫林央，你是…”
“我叫程凡，平凡的凡…”程凡携裹着少年的自信，大方望向女孩，介绍了自己。
林央和程凡都是这所学校的高一新生，程凡在市里长大，入高中寄宿在姑姑家。巧的是，他的姑姑家和林央外婆家是邻居。论辈分讲，林央要喊程凡一声舅舅，但他们没有任何的亲缘关系。
那个明媚的上午，在一惊一乍间埋藏了故事。
来到市区的这些天，没有尹宇的侵扰，林央的生活表面安静平常，她曾经觉得终难拂去的不堪经历，到慢慢可以自如地压制记忆，时间是解药吧……然而越觉得在消磨的东西，总会以另一种方式逼近。
天一黑，心里总升起丝丝缕缕的惊惧，线般缠绕她，贴合，拉紧，令她喘不过气来，真实的梦境也越来越频繁地光顾，白天不愿想起的东西夜晚就像洪水猛兽般淹没她。
她梦见尹宇第一次把她压在老式躺椅上，捉住她细小的手臂说‘别躲我’；她梦见那个她称作哥哥的人将大门紧紧锁上，爬上床躲在一角悉悉索索地小声啜泣，哭够了又把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她塞进怀里，勒到两个人都快要窒息；她梦到有一次过分反抗手指戳伤了尹宇的左眼，他捂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目光从凶狠变得委屈，木木地盯着她，流露出一种类似于害怕的情绪...更多的是尹宇不计轻重地抚摸她亲吻她像要从她身上榨取出什么东西来，这些无端的发泄，让她无力承受，又时常被他用受伤胁迫的模样生生压下去。他有时会说些他幼时的事情，心软的女孩要是无动于衷，他就会硬生生上来撕咬东西，包括他自己的手臂……
难道他的惨痛，要我来同情？林央流着眼泪在惊醒的夜里反问自己，反反复复地问自己，她劝自己告诉所有人，摆脱这一切，但最后的行动都出奇的一致，她仍然沉默，日渐消瘦，因为想法可以千奇百怪大义凛然，说出来做出来就是要负责任的，她还没有能力，保证不伤害任何一个人，包括自己。
梧桐树叶一圈一圈的旋转凋落，静默岁月悄然流逝，秋已经深了，林央喜欢望着座位旁的窗外，看喧嚣的世界包围着自己。
“林央，起来背诵我昨天要求的《记念刘和珍君》第二段！”
舒缓的身体立马紧绷起来，跑神的真不是时候。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和幸福者？然而……然而……”
“上课跑神就是这个结果，书也不会背！”顶着啤酒肚的胖班主任严肃地巡视着讲台下的学生，“程凡，你看什么呢，起来你来背！”学生们闻言窃喜出声。
“老师，我，我也没背。”程凡潇洒地站起来，面露苦瓜色吐出一句再次让大家提心吊胆的话。
“好啊，我布置的任务都当耳旁风了？你给我站着背完，今天要我一个一个提问了是吗？”怒不可遏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所有人等待着受刑前的洗礼。
“老师，我来。”坐在中央的时雨清站起来，像缪斯女神一样解救普罗大众，几个男同学不明原因的窃笑着。林央头也不敢抬，脑子里语无伦次地记背着那段话。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时间的流驶，来洗涤旧迹，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在这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给人暂得偷生，维持着这似人非人的世界。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
林央程凡，这一段原文各抄十遍，下课来我办公室重新背诵。
“好小子啊，看见没，小女神多仗义啊，起来救你！”
“罚抄十遍还算仗义啊？”
“谁让你犯贱，明明会背又不背！”
“我……”
学校按入学成绩把这些学生安排在实验一班。快班就是这样，只看绩效和个人能力，现实到魔幻。这一年已经进行了几次摸底考试，林央的成绩位于中下游，不能令人满意。竞争来的安静且汹涌，不管是在班级还是整个年级，她都算不上出色，闲余的学习环境里，除了能被学生论道的长相舒服之外，她几乎没有可以被提起的话题。
班主任给她作过学习总结 ：“林央吗，我记得你中考成绩很不错的，现在怎么是这个水平，好好学习，老师对你有期望的……”这种诫告语气一再重复，只在证明她真的学习不够用心，没有期待中的优秀。
在同样一个班级，程凡身上似乎永远有掩盖不住的光芒。月考段考稳居年级第一位，身高一米八，校篮球队前锋，足球也踢的不错，演讲比赛上总有他拿奖的身影。他眼睛弯弯的，是在经常得体的微笑下练就的好看弧度，眸子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他的鼻子和轮廓神似世纪之交的日本美少年柏原崇，剑眉薄唇，硬朗又和润，头发短短的，汗湿了就撩成中分，阳光下皮肤清亮照人…
这样一位优秀学霸，成了校园媒介中的宠儿，他甚至有了大批追随者，更重要的是，这个班里，还有一位和他匹配的才女时雨清，高挑美貌，家境优越，古筝九级钢琴熟畅、绘画书法都获得过省级大奖，女秀良人一对，是很多人默认的事实。听闻他和她的传言，林央心里是羡慕的。她是橡树底下的无根草，没有攀高枝的青藤。
而此刻，坐在七排中间的程凡，手撑笔杆压着额头，聚焦着一个方向。
“程凡，你上来，演算下这道方程…”数学老师看他低头没有用心。对于班里的尖子生，自然要多关注一点。
“老师，我不会。”程凡站起来后视线毫无阻挡，他看了一眼林央，她静静地埋头演算，今天她没扎头发，发丝遮住了侧脸，看不到情绪，写字的手背筋骨分明，有些扎他的心，她还是没有回头看他，程凡无心在这个时刻出风头，尽管他不是不会。
“我不管你会不会，写多少是多少，上来写！”老教师跟他较劲。
骄傲的少年不想跟他争辩，快步走上讲台拿起粉笔行云流水地板书，不出一分钟整个过程条理清晰的呈现出来，老师用余光瞥了一眼就知道自己计较错了，趁程凡回位置的空挡，他咳嗽了两声，试图稳住班里窃窃私语的声响。
“哎你们看程凡的步骤，思路独特清晰，你们哪个提前写的跟他一样的？没有吧，你看人家自己要求坐最后一排，不是没有道理的，人都在后面偷偷下功夫学习呢…”说完他自己轻抒一口气，生怕底下有学生反驳他似的。
林央在老师啰嗦的时候抬头看了黑板，把那道题的独特解答，一步没有遗漏地记在了笔记上。
林央已经半年没有回家了，没有见过宋媛，也没有什么朋友，不过好在，没有那个人的消息。她有些自闭，向往开朗，也想念父母，但抗拒记忆重来的情绪与其两两相抵，如此过了一天又一天。
或许是相隔太近的缘故，在这里，她越来越感到一个人的存在，他的阳光，他的微笑，都被她捕捉在眼里，她从前对陌生男性不自觉的抵触，只想在他面前伪装得更好。
看他在楼下等卓然表哥的身影，想伸出手打个响亮的招呼，但她总是抬起手，又慢慢收回去，接着把心也收回去，若说十几岁的年纪，有什么不敢渴望，是有的。他和她是不同设定的两种人。程凡天性向阳，爱自由爱喧笑，重义气重感情，隔多远都能感到他直率的真诚，但林央不一样，她经历过什么，在没戳破之前，做什么都是不公平的，所以不管有什么想法，都要克制，况且她也不知道，那个温和干净的少年，是如何看她。
年关将至的一段时间里，每周五晚上程凡都来外婆家吃饭，他姑姑忙工作回来晚，所以拜托外婆照顾他。外婆不在乎多加一副碗筷，林央却有些忐忑。
她就要回家了，如果程凡不在，她顶多临走时多看几眼隔壁的房间，但现在，她要在程凡的眼皮子底下走。
那晚在巷子过道处，林央坐上了爸爸的车，打完招呼忍不住望了望站在一边的程凡，她清楚的看到了程凡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似乎有种和她一样的不舍，但又闪烁着她无法判断的信息。她回头搂住爸爸的腰，喉咙不自觉发紧…车子在路上飞驰，风撩起人轻盈的头发，夜色中好像裹了一层厚厚的纸，透不过气来。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情窦初开（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