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清墨》高郗

6、Chapter 6 你给的温柔（2）

　　这两个叛徒，竟然临阵脱逃，选择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虽然，她并不讨厌和他的独处。

　　“顾老师，你要和我说什么？”叶夏抬头，看着顾清墨的眼睛，微微咬着嘴唇。

　　她的眼睛，很澄澈，好似一汪清泉，亮晶晶的，里头不掺杂任何杂质，就这样，定定的看着自己，顾清墨愣了一下，抬腿，越过叶夏，走出了教室，“咱们，边走边说。”

　　他走在前头，脚步轻缓，却不开口，叶夏跟在他的身后，大约一米的位置，此刻，正值上下课的间隙，楼梯上的人并不是很多，但叶夏还是刻意的与他保持着距离。

　　走出教学楼的时候，艳阳高照，叶夏眯了眯眼睛，前头的顾清墨，脚步一顿，回过头，替她挡住了一片日光，抬手，将一张A4纸递了过来，“这是你上周交过来的文章？”

　　叶夏将纸接过来，定睛一看，没错，是她的文章，点点头，“嗯，是我的。”

　　准确地说，是被修改过的文章，上头用红笔圈出很多语法上的错误，一排密密麻麻的批注。

　　如果她猜的没错，是他的笔迹。果不其然，顾清墨轻咳一声，垂下眼睛，睫毛在眼睑处映下一片暗光，“恰巧看到了，顺手帮你改了一下，和之前相比，没有太大的变动。”

　　“顺手？”叶夏咬住嘴唇，她突然发现，顾清墨，是真的不会说谎。

　　“叶同学，在文学上，你很有资质，我只是，不希望，浪费了你的天分。”顾清墨眨了眨眼睛，笑得一脸无辜，“我听说，大三的时候，学校会开设辅修专业，你有没有考虑过，辅修文学？”

　　“顾老师，本来，我是打算大二结束，就退出文学社的，如此看来，我理应慎重一些。”

　　“嗯，既然有兴趣的话，可以试试。”顾清墨笑了笑，点点头。

　　“顾老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叶夏手指一用力，攥紧了那张薄薄的A4纸。

　　顾清墨的目光明显顿了一下，沉默了半晌，缓缓出声，“因为，你是我学生。”

　　教学楼前的一角，细碎的日光铺就下来，拢在两人的身上，在地板上留下一层淡淡的光影，来来往往的人不断穿梭在两人周围，彼此四目相对，却又无言。

　　你是我学生，这句话既提醒了自己，又提醒了她，无时无刻。

　　叶夏垂头丧气的上了宿舍楼，刚一推门，自房间里丢过来一个海绵宝宝的靠枕，是林悦的。

　　“小叶子，老实交代，你和顾老师，明修栈道，多久了？”林悦反坐在椅子上，撑着脑袋，将一颗葡萄丢进嘴里，一脸挪揄的调笑。

　　“明修栈道？”叶夏将靠枕抱在怀里，往宿舍里头走，重复了一句她刚才的话，细细品味了半天，笑了笑，“你怎么不说，我们暗度陈仓呢？”

　　“不愧是我们大文科生，一点就通。”林悦笑了笑，丢给她一个橘子，“寡人命你，细细道来。”

　　叶夏歪了一下头，接过林悦扔过来的橘子，捧在手里，清清凉凉，黄澄澄的一大只，她突然就想到了顾清墨，他也是，这般清冷，却又甜惑人心。

　　“小悦悦，你想太多了，我和顾老师，清清白白的很。”

　　“啧，今天上课的时候，你和顾清墨，当众调情，缠绵的要命，广大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林悦坐起身，拖着椅子，坐在叶夏的床前，准备严刑逼供。

　　叶夏将背包卸下来，坐在床上，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误会了，顾老师今天，那是在给我讲题。”

　　“讲题？小叶子，你就打算这么敷衍我？”

　　“……”

　　突然，苏默推门而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阿夏，你们干嘛呢？我买了柚子，过来吃吧。”

　　“逼供。”林悦的胳膊随意搭在椅背上，歪着头，双目紧紧盯着略显局促的叶夏。

　　“逼供？阿夏，你又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苏默笑了笑，将提在手里的浅黄色塑料袋搁在木桌上，顿了顿，缓缓开口，“不会是，顾老师的事吧？”

　　林悦话锋一转，看向桌前的苏默，一脸诧异，“怎么？你竟然知道内情？”

　　“那是阿夏的事，我不太清楚。”苏默垂下头，结束了这个话题。

　　林悦坐在椅子上，絮絮叨叨了半晌，将一瓣橘肉塞进嘴里，戴上了耳机，开始网络游戏。

　　开学两周后，学校下发了公共选修课的通知，定于九月十三日十二点开始网上选课。

　　叶夏特地留意了一下顾清墨的选修课，他这学期只带了一门选修课，英国文学，周六下午五六节，博远楼2316，周末很好，她恰巧，也没有什么事。

　　作为广大校友竞相争夺的对象，尽管叶夏排除了一切不可抗力因素，中午十二点，准时成为上万选课大军中的一员，但，还是没能选到他的课。

　　叶夏紧紧盯着电脑屏幕上，顾清墨的名字，在他名字的后头，课程容量已经变成了一个零。

　　作为广大校友其中的一员，高露，选到了顾清墨的英国文学，这是叶夏从林悦口中得知的。

　　某日，午后的日光肆意铺洒进房间里，一地曦光，高露同学，坐在窗前，一本正经地看书。

　　突然，自木桌一侧滚过来一只柳橙，圆滚滚的球状物，抬眼，一脸无害的叶夏，趴在桌上，半眯着眼睛，定定的看着自己的侧脸，目光灼灼。

　　叶夏的软磨硬泡了半天，得到了陪高露上选修课的机会，为此，她贡献了一只柳橙。

　　最后，高露调笑了她一句。

　　“叶夏同学，只怕，你感兴趣的，不是英国文学这门课的本身，而是教英国文学的老师吧？”

　　英国文学开课的那天，高露没能去上课，因为，远在浅阳上大学的男朋友来看她。

　　满心欢喜的叶夏早早的去了教室，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日光绵长，乱人心弦。

　　那天，她还见到了熟人，会计学院大三的学生，文学社社长姜言，他熟络的和她打了招呼，本来，他是要同她一起坐的，恰巧，他有同班同学一起上课，便作了罢。

　　偌大的阶梯教室，可以同时容纳两百人，此刻，坐的满满当当，无一空缺，这个结果，是叶夏早就料想到的，不过，能靠他近一些，即使不同他说话，也能叫她满足。

　　两点一刻，顾清墨拎着公文包进了教室，今天，他穿了一件米色绣花衬衫，外罩一件藏青色针织马甲衫，卡其色休闲裤，文质彬彬，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他，最适合不过。

　　“大家好，我是顾清墨，负责本学期的英国文学，很高兴，可以和你们相处八周的时间，……”

　　顾清墨没有点名的习惯，一份点名册，由前至后，自觉签到，传到后排，叶夏的位置。

　　抬手，将点名册翻开，替高露签了名，不经意的瞥了一眼，最末尾的位置，俨然印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墨色字迹，是手写上去的“叶夏”，那是姜言的字，他是顾清墨钦定的课代表。

　　在某些事情上，叶夏的确，愚钝了些，一直以来，她想当然的忽略了姜言那道炽热的目光。

　　叶夏咬住嘴唇，提着笔，顿了顿，最终，划掉了自己的名字，留下两个大墨点，在洁白的纸上，显得格外突兀，好像，没有任何补救的办法。

　　下课，叶夏捧着本书，遮住大半张脸，随着人潮往教室外面走，不料，被讲台处姜言叫住了。

　　“叶夏，过来一下。”

　　“社长，你叫我？”

　　叶夏将挡着脸的书放下来，一脸心虚的笑了笑，顾清墨，就站在姜言的身旁，一脸清浅。

　　“我说过了，和我，不用这么见外的，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姜言笑了笑，“对了，你不是也选了顾老师的课吗？刚才，我将你的名字添上去了，怎么被人划掉了？”

　　“我，其实……”叶夏一愣，有些手足无措。

　　还未等她回答，姜言的电话适时的响起来，他同顾清墨道了别，夹着课本，匆匆出了教室，正好，替叶夏解了围，在她说出谎话的前一秒。

　　顾清墨抬起眼睛，手指微微屈起，扣了扣搁在讲桌一侧的点名册，“叶同学，你当真，选了我的课？我将点名册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就是没有找到你的名字。”

　　“其实，我是来陪舍友上课的。”叶夏硬着头皮，应了一声。

　　“是吗？我认识你的舍友。”顾清墨故作沉思了半天，蹙眉，拆穿了她的谎言，“点名册里，只有一个高露的名字，好像，她今天没有来上课，那，你是陪谁来的啊？”

　　“顾老师，你真的，是研究文学的吗？我觉得，你超适合逻辑推理，反侦查什么的。”

　　顾清墨笑了笑，垂下眼睑，“叶同学，目前，我还没有涉猎其他领域的打算。”

　　“跨专业就业，不是已经很普及了吗？像顾老师那么厉害的人，就算涉猎其他领域，也是一定没有什么问题的。”叶夏笑了笑，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希望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叶同学，虽然我不介意你来听我的课，但是学期末，我是给不了你成绩的。”顾清墨抬手，扶了扶镜框，一脸惋惜，“这是没有办法通融的，毕竟，是你没能选上课。”

　　“……”叶夏怔了半晌，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垂下头，呼吸清浅，“其实，我不是为了学分。”

　　“叶夏，下节课，你还是不要来旁听了，把有限的时间，放在有意义的事情上，或许会更好。”

　　“顾老师的意思是说，听你的课，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叶夏的这个问题，其实很刁钻，如果回答说是，就等于否定了自己的授课能力，如果回答说不是，又推翻了之前给出的结论，顾清墨蹙眉，一脸无奈，“叶夏，你真的，很让我头疼。”

　　“顾老师，你头疼，会不会，是因为，你对我上了心？”

　　顾清墨一愣，面前的叶夏，溺在一片曦光里，逆着光的缘故，看不清她的五官，一潭如墨的秋瞳，倒映着自己失神的模样，一瞬间，甚至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叶夏，如果，你再主动一些，我就要对你上心了。”

　　心头默默的涌现出这么一句，顾清墨张开嘴，舔了舔略微干燥的下唇，有些诧异，自己的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