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赌一生》花吃了梦

18、直男？GAY？

　　风轻抚衣衫，光落进眼眸，而你在我心头。

　　在酒精的作用下，梦尘睡得昏天暗地，就算在他耳边敲锣打鼓，也不会被吵醒。
　　他靠着浴缸，头向后仰，张大嘴巴，睡觉的姿势很不文雅，也许他意识到了，于是像丧尸一样朝墙那侧倒去，半张脸贴着墙面，嘴巴忘了合上，双手随意搭在身体两侧，脸上一块红一块黑。温靖安转身拿毛巾的间隙，梦尘已经凹出这个造型，他蹲在地上，看了一眼梦尘，便止不住的笑，为了能留下这么愉快的时刻，他掏出手机，拍下几张照片，有梦尘单独的，也有跟他的合影。
　　“要帮忙吗？”甘甜站在门口，看见温靖安将手机放在洗手台上。
　　“不用。”温靖安一把捞过梦尘，他还是没醒，而是直直向地上倒去，温靖安只得用胳膊挡住，防止他再次将鼻子撞伤。
　　甘甜没走，而是蹲在门口，抱紧双臂，看着他们。
　　温靖安好不容易才捧起梦尘的脸，拿起毛巾擦拭，梦尘任由摆布，从不反抗。
　　“这时候打他几下，他也不知道吧。”甘甜拄着下巴，说实话，她有这个想法。
　　梦尘的衣服沾满尘土，温靖安刚要帮他脱掉，便被甘甜制止，手抓着衣服下摆，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我来。”甘甜“自告奋勇”。
　　“你去睡吧。”温靖安没察觉出甘甜正在吃醋，照顾梦尘不过是再平凡不过的日常琐事，他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我怎么睡得着——”甘甜别过头，小黑从她身边蹭了过去，跳到梦尘腿上，举起肉垫拍打他，想知道他还活着吗。
　　她说的声音太小，温靖安根本没听见。她似乎也不打算让他听到，也不想呆在这儿，自讨没趣，于是转身离开，小黑跟了过去，结果被她抓到，抱在怀里，跟她一起回了房间，小黑伸长脖子，瞪大眼睛，无法搞清状况。
　　翌日清晨，梦尘趴在床上，被子只盖住屁股，阳光被窗帘遮去了一半的亮度，唯有缝隙间的那抹金色越过窗台，攀上梦尘的脊背，留下灿烂的光影。他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睁开眼，一个虚虚实实的身影正俯身看着他，他闭上眼再次睁开，吓得差点撞到头——甘甜穿着她那条丝绸睡裙，拿着牙刷的姿势就像拿着一把刀，凝神盯着他看，仿佛能从他那张熟睡的脸上找到藏宝图似得。
　　“干嘛？”梦尘将被子拉到身上，尽量遮住下半身。
　　“想知道你睡着的时候有什么好看的？”甘甜竖起牙刷，“优雅”的转身。
　　他并没睡醒，可睡意全无，梳洗过后，走出房间，甘甜端着柠檬汁站在窗前，风吹起她的长发，轻抚她的肌肤，她背对着窗外的风景，可却比它更有吸引力。
　　“早上吃什么？”她问。
　　梦尘早就有所觉悟，她问这句只是想知道他做什么早餐给她吃。
　　“粥。”梦尘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检查着里面的食材，拿出包着保鲜膜的鸡胸跟胡萝卜。
　　甘甜端着果汁，凑到正在切菜的梦尘跟前，“我一直有个疑问。”
　　“问别人。”梦尘认真的切着胡萝卜。
　　“我还没说什么呢？”甘甜跺了一下脚，明显是被梦尘“气”的。
　　“说吧。”梦尘专注于他的切菜“事业”，没有分心。
　　“你——”得到了他的默许，甘甜却踌躇起来，将果汁放下，瞅着梦尘，神色间少了那份高傲跟蛮横，“你喜欢他？”
　　她问的声音很轻，梦尘却如雷贯耳，杵在原地，难以动弹。
　　“你喜欢他。”甘甜更加肯定。
　　梦尘不再说话，而是继续切菜，直到胡萝卜只剩根部，撕下保鲜膜拿出鸡胸，换了一把菜刀，好尽快将肉切碎。
　　“他现在跟我在一起，以后也不会改变。”
　　她再次宣布温靖安的主权，梦尘并不惊讶，只是有些不舒服，他已经知道他属于谁，跟谁在一起，跟谁上床，跟谁约会，为何非要一遍一遍确认。
　　“我们之间没什么能威胁到你，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梦尘将鸡肉跟胡萝卜一同装进玻璃碗中，然后停下来，平复呼吸。
　　“我知道。”甘甜笑了一下，端着果汁离开了。
　　梦尘做了一个漫长的深呼吸，接着将食材倒进锅里，订好时，脱下围裙，一个人出了门。

　　早晨八点的咖啡店冷冷清清，过了十点，这间小店子便会挤满了游人。
　　咖啡店门口的风铃在梦尘头上晃动，看上去没精打采。
　　莱安正跟一个女人聊天，他穿着合身的长裙，脖子上系着一条粉色的纱巾，头上戴着一顶复古式的草帽，红唇轻启，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的气派，可五官的棱角太过坚硬，即便用化妆品遮掩，也能让人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的脸有了皱纹，眼角有些下垂，可这些并不妨碍他施展自己的魅力，说话时捏着嗓子，音调有些高，像是模仿出来的声音，可并不突兀，跟他这个人很相称。
　　“来你这儿没点意外收获都不能说来过这儿。”他瞥见梦尘，抬起手，像选美小姐似得，说了一声嗨。
　　“这是兰斯。”莱安向梦尘介绍。
　　“叫我姐姐就行。”他露出妩媚的笑容，朝梦尘伸出手。
　　“叫他兰大姐也成。”莱安给了梦尘另一个选择，得到一个大白眼。梦尘跟兰斯都是翻白眼的行家，但他远远没有兰斯那般戏剧化。
　　梦尘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笑容正慢慢浮现，之所以这样，完全是因为，他在微笑的同时不停的猜测眼前的人到底是男是女。
　　“坐姐姐这儿。”兰斯察觉到梦尘疑惑的眼神，很多人见到他都会露出这副表情，他倒是不介意，这么多年总得学会习惯。
　　一杯柠檬汁搁在梦尘跟前，他拿起吸管，不再盯着兰斯看，不想给旁人留下一个没礼貌的印象。
　　“瞧瞧你的皮肤，又嫩又滑的，姐姐年轻那会儿也一样。”他似乎恨不得一脚迈进时光机器中，拼命往回赶。
　　除了莱安，梦尘对待陌生人有些小心翼翼，他先是微笑，再之后可能会借机“逃跑”。但面对自来熟的人，梦尘往往会被他们揪住，跑也跑不掉。
　　对兰斯的称赞，该说声谢谢吗，可他明明是一副感叹自己年老色衰的表情，梦尘琢磨了半天，还是觉得微笑就好了，让这个话题就此结束吧。
　　“你少打点肉毒杆菌，皮肤也不差。”莱安在柜台前擦拭着咖啡杯，他跟兰斯已经是老朋友了，两人认识那会儿，他也不过十六七岁，那时候，他天真的很，因此没少被兰斯捉弄。
　　“你看看，我才三十几，胶原蛋白都快没了，不打针不行。”他用手轻轻按住脸蛋，指甲上的彩绘是一片粉色的云，如此少女的风格跟他不大相称。
　　“人总会变老，随它去吧。”莱安一向不在意自己的容貌是否不再年轻，也不会用化妆品来粉饰细纹，他虽然是同志，但同志也不全都像兰斯这般，对脸上的皱纹大呼小叫。
　　“你还没老啊，当然说的轻松。”他像按摩似得，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对不对。”他别过头看着梦尘，好像梦尘的意见比莱安的更为重要。
　　这个问题可难住梦尘了，他才十七岁，要他谈论衰老的话题还是太早了点。
　　“呃——运动也能减缓衰老。”梦尘叼住吸管，再次看向门口，也许他该找个借口离开了。
　　“我就说吧，你像个直男，不像个GAY。”兰斯翘起小拇指，端着咖啡，眯着眼睛，好像要把梦尘整个人扒个精光，好彻彻底底的了解他。
　　直男？GAY？
　　梦尘立马抬起头看着莱安，以为他跟兰斯说了自己的事儿。
　　莱安摇摇头，瞥了一眼兰斯，然后给出一个兰斯无所不知的眼神。
　　他确实没错，兰斯这个“老妖精”，看人特别准。
　　梦尘倒有些好奇了，“你怎么看得出来谁是直男谁是同志。”
　　“我脑袋里装着一个特别灵敏的GAY达。”兰斯朝梦尘抛了一个媚眼，舔舔嘴唇上残留的咖啡，“当初，他认识那个小混蛋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出来那个小混蛋是个GAY。”
　　莱安只是笑笑，并没接茬，甚至不想继续谈下去。
　　“有些GAY，骚的很明显，有些呢，就像你这样，一本正经的直男范。”
　　听兰斯说的这么煞有介事，梦尘真想掏出手机给兰斯看看温靖安的照片。
　　“别听他胡扯了，他的GAY达经常失灵。”莱安放下擦好的咖啡杯，梦尘发现那双总是笑意盈盈的眼睛突然浮现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忧伤。
　　“那还不是因为这世界上的直男太他妈多了。”兰斯挑起眉毛，像个在舞台上表演话剧的演员，表情非常夸张，生怕坐在后排的观众看不到自己的表演。
　　“你一直都是对的。”莱安表示出了极度的赞同，但还是得到兰斯一个持续了几秒钟的白眼。
　　“说真的，没爱上过直男的GAY，这一生都缺点什么。”他话音刚落，两人便大笑出声。梦尘不停地抚摸着牛仔裤边，不知为何柠檬水变得有些苦涩，但他还是咬住吸管，使劲吸允。
　　兰斯的人生缤纷多彩，这不是梦尘自我理解的，而是兰斯逼他必须这么承认，他年轻时当过脱衣舞男，富婆们对他的迷恋简直疯狂，因此，他得以积攒下一笔钱，跟着不知道是第几任的男朋友去了纽约，那个富商男友像包养小三一样，把他关在别墅里，甚至禁止他见人，兰斯以为自己的美国生活跟电影演的一样，没事兜兜风，泡泡夜店，在海边吹风，闲来无事约个炮，等到了那儿，他才知道不是自己想错了，而是这老家伙想控制自己人身自由，当然不能如他所愿，于是兰斯拿走了护照跟保险箱里的巨款，灌醉了男友后，风风光光的离开了。做了几年的变装皇后，买了别墅，搞到了绿卡。讲完“精彩”的故事，他端着咖啡杯，小拇指轻轻摸了一下眉毛，对自己的往昔岁月很是满意。
　　梦尘问那家伙有没有找到他，兰斯不屑的哼了一声，富商前男友当然不肯放过他，可谁知道他居然没有报警，却找私家侦探查他的行踪，这个人的脑袋有点问题，兰斯这么解释道，然后指了指手上的大钻戒，告诉梦尘，这是去年他过生日，前男友送他的礼物。
　　“一切只因为他爱你。”莱安又搬出一堆咖啡杯，不停的擦拭。
　　“哦，对，好像是这样，”兰斯像是在说反话，嗓音又尖又细，“但我这个亲爱的早就在美国结婚了。”
　　“我只记得他特别喜欢你跳舞给他看。”多年前的往事，莱安大部分都忘记了，但关于这个家伙的怪癖，他印象特别深刻。
　　“我天天得变着花样的跳，没他妈累死老娘。”兰斯摸着钻戒，要不是因为这个东西太值钱，他可能早就丢掉了。
　　“他怎么还会去找你？”梦尘问。
　　兰斯再次将咖啡杯里的咖啡斟满，他太喜欢喝莱安煮的咖啡了，每次过来，都要喝个痛快，在纽约，可没人一大清早起床只为了让他一醒来就有咖啡喝，“我跟你讲，这世上，脑袋瓜构造离奇的人真不少，你要是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他们的行为，那简直是用牙签吃牛排，我挺喜欢这些家伙的。”他笑出了声，好像觉得自己已经无可救药，于是换了一个话题，“我跟莱安一样，出柜之后，被爹妈抛弃，他们没办法忍受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不仅如此，人生最大的梦想是当变装皇后，我现在已经梦想成真。”他双手一摆，像跳舞似得，非常得意。
　　“光一个同性恋就足以让我爸妈血压升高。”莱安谈论起自己的父母，言语间已不再无奈，他接受了他们的看法，也尊重他们的决定。
　　“所以我告诉你，跟他们说，你今后会好好在gv圈发展的，不用他们担心。”兰斯喝了一口咖啡，对当初的帮忙非常满意，即便莱安并没有照做。
　　“我没拍过。”当莱安意识到梦尘的眼神时，急忙解释，他习惯了，只要兰斯出现，他就不得不解释很多事情。
　　“可惜。”兰斯为他感到遗憾。
　　“谢谢。”莱安为他斟满咖啡，“由衷”的表示感谢。
　　“你呢？”兰斯关心起梦尘来。
　　“我也就普普通通。”梦尘咬了一口三明治，慢慢将头转了过去，好避免他继续深入。
　　“你这叫普通，那老娘该叫什么？”兰斯扯着嘴角，一副嫌弃的样子。
　　“我有一个暗恋的人，但他有女朋友。”梦尘想兰斯一定是跟莱安呆的时间太长，所以也有一套让人不自觉间会透露出心事的方法。但实际上是他的防线太弱，轻易就被莱安跟兰斯这两位老手碾压。
　　“宝贝，”他抓起一小块慕斯捏在手里，“你要像这样，捏碎那个女人。”接着他又拿起一根装饰在另一块慕斯上的巧克力条，轻轻一掰，“太直的男人，掰不弯就掰断他。”说完，将断成两半的巧克力扔进嘴里，津津有味的咀嚼着。
　　“别学啊。”莱安温柔的提醒，以上的方法可不能轻易尝试。
　　“有些家伙，嘴上说不行，却还想睡你，睡完你，点根烟，滚蛋了，这样的人，拿姐姐的高跟鞋，冲他的命根子使劲的踩，睡男睡女都不负责，就是贱货一个。”兰斯正教梦尘如何摆正自己的爱情观。
　　莱安真担心梦尘会被他带偏。
　　“有什么事儿，别害羞，姐姐睡过的男人比你咬过的香肠还多。”兰斯顺势摸摸梦尘的脸蛋。
　　“你几点的飞机？”莱安问他。
　　“我要在这儿呆一阵子。”兰斯突然一改之前“不正经”的样子，认真起来，开口前偷偷瞄了莱安一眼。
　　“我一个人没事。”莱安擦着柜台，两个人不再开玩笑。
　　兰斯搅动咖啡，抬起头，又迅速低下。
　　“我觉得有事。”
　　莱安张开双臂，让他检查。
　　“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吗。”
　　“现在是，但以后呢。”
　　梦尘搞不清楚他们在谈论什么，全程盯着他们两个，头像拨浪鼓似得转来转去。
　　“以后也会很好。”莱安抿嘴一笑，眼中闪着光芒，永远都那么乐观。
　　“你最近见过他吗？”
　　梦尘瞅着兰斯，又赶快去看莱安。
　　“没有。”莱安的神色黯淡下去，但笑容还在。
　　“他不可能会——”兰斯还未说完便被莱安打断。
　　“我来这儿不是为了他。”莱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