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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别吹我 ...

  •   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承认自己的性取向,这不是件容易的事儿,需要漫长的过程。
      梦尘过早的将它结束,好让自己痛痛快快的喘口气,好让自己能不再见到温靖安和他的女友,便心头哽咽,难以抒发。
      他们依然住在一起,依然每天见面,好似什么都没发生,却又改变了什么。
      五月中旬,梦尘坐在汽修行里,□□端着茶杯,最近消瘦不少,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万一,哪天你被人拿走了一个器官,你还能活多久。”
      “肯定死了。”梦尘放下铅笔,将蓝色封皮的小本子装进书包里,那是他随身携带的画本,看到别样的风景,想到离奇的画面,便记录在此。
      “哎——”□□拖着消失不见的双下巴,长叹一声。
      “你要卖器官?”梦尘瞪大眼睛问。
      “不是。”□□又叹了口气。
      “他要捐肾。”温靖安走进来,梦尘避开他的视线,转而看向□□。
      “捐给谁啊?”梦尘很是疑惑。
      “我爸。”□□费劲的伸了一下胳膊,一手捂住肚子,愁眉不展。
      梦尘有些诧异,毕竟□□已经很久没跟父母联系过,现在突然要给他父亲捐肾,“他们来找你了?”
      “嗯,”□□拿起茶几上的烟盒,突然停下动作,把烟盒放了回去,“他病的特别严重,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掉。”
      “看我们四哥多伟大!”张楠不知何时也进来了,举起拳头使劲敲了敲□□的后背。
      “得给四哥做个锦旗,挂咱大厅里。”温靖安双脚一抬,放在茶几上,咧开嘴角,笑的有些没心没肺。
      “老子都要割肾了,你们能不能有点同情心。”□□猛地站起,肚子突然抽筋又疼的坐了下来,惹那两人大笑不已。
      “四哥,保住你另一颗肾要紧。”张楠快笑出了眼泪。
      “四哥明天就是独肾侠了。”温靖安掏出一根烟放在嘴里,痞里痞气的样子更为迷人。
      “什么时候手术?”只有梦尘认真的对待此事。
      “明儿。”□□更加惆怅。
      “别担心。”梦尘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爸——”张楠言语间有些讽刺,“他要死了,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儿子还有两颗肾。”
      “我不计较那些事儿。”□□摆了摆手,露出平日里耿直的笑容。
      “反正是你爸,你自己看着办,”张楠走到温靖安旁边,“老铁,咱给□□买个轮椅吧。”
      “行,一会儿去看看型号。”温靖安靠在车上,说话时,看着□□,
      “不是有自动挡吗,就买那个。”张楠说。
      “我又不是捐腿,买啥轮椅。”□□拄着下巴,盯着地面,他闻到了从某个地方传来的烤肉的香气,不知道哪个兔崽子在后院里胡吃海喝。
      “你就剩一颗肾了,还是小心为上。”张楠开玩笑道。
      “别胡扯。”□□咽了咽口水,随手拿起湿毛巾盖住脸,连眼睛都被遮的严严实实。
      医院里弥漫着一股令人不舒服的味道,走廊里空空荡荡,明明灯光大亮,可依然渗人,□□躺在床上,因为术前紧张,整个人显得特别没精神。张楠跟温靖安正站在窗口,研究那辆停在医院大门前的银色宾利。
      梦尘坐在□□身边,扭头看着他,“没事儿,手术肯定会顺利。”
      “我以后算不算残疾人。”□□嘟囔道。
      “看不见的残疾都不算残疾。”梦尘扒开一根香蕉,往嘴里一塞,□□瞅着他,不知为何露出羡慕的眼神。
      “我考虑过——”□□喃喃道,手掌根蹭了几下脸,“我跟我爸毕竟这么多年没见,我他妈都不知道他现在住哪儿。”
      “现在反悔来得及,咱这就走。”梦尘放下香蕉,看样子真的要走。
      “哎——”□□长叹一声,双手按着自己的头,“他还有一个亲儿子,但最终还是让我捐肾给他,你说我这么干,是傻呢,还是孝顺呢。”
      如果梦尘的父亲突然出现,提出这样的要求,他会答应吗,那个虐待他的男人值得从他这里拿走一个无比珍贵的宝贝吗,梦尘难以回答。
      “傻——”张楠的嗓门特大,吓了梦尘一跳,“你来医院,他们给你打过电话没,病房这么近,来看你了吗?”
      “也许他们不知道咱住在这层。”温靖安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不想影响□□的心情。
      “对,咱这是豪华总统病房,你爸可能不知道你这么有钱。”张楠扭过头,继续看着窗外。
      “我都想住这儿不走了。”□□伸了个懒腰,住院的钱是温靖安付的,没想到他这么贴心,给他订了一个这么豪华的地方,还能看电视,上网,有单独卫生间,有漂亮的护士妹妹。
      “可别。”张楠笑道。
      沉重的话题一笔带过,几个人又开始东扯西扯。
      “刚才那护士妹妹,挺萌。”张楠往门口凑了凑,向外面探了探脑袋。
      “干嘛呀?”□□露出警惕的神色。
      “我想跟护士妹妹处对象。”这么肉麻的话从张楠嘴里吐出来特别喜感。
      “护士妹妹是来照顾我的,你一边去。”□□可不会跟他搞那套兄弟之间互相推让的事情。
      “她在这儿照顾你,但回家可以照顾我啊。”张楠推开门,冲走廊傻笑。
      温靖安倚着窗户看热闹,看见梦尘走出了病房,张楠依旧站在门口,冲他的背影喊道,“诶,别勾引护士妹妹啊。”
      梦尘翻了一个白眼,继续朝前走。
      此时已是半夜,隔壁的病房传来痛苦的呻吟声,断断续续,突然间戛然而止。
      他刚走到电梯那儿,温靖安便跟了过来。
      两人盯着电梯上方显示的楼层,谁也没说话。
      电梯门开了,梦尘进去,温靖安也跟着进去。
      晚上,医院安静的很,也没什么人,医生跟护士大多下班了,病人们呆在病房中,各自忍受痛苦。
      他们偶尔也会有没话聊的时候,但从没像现在这么安静,梦尘听到温靖安挪动的脚步声,感觉到他在慢慢靠近,可他没做出任何反应,就像与陌生人同乘电梯时一样,盯住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仿佛只有那儿能吸引到他的目光。
      温靖安故意朝梦尘的脖子吹气。
      “别吹我——”梦尘捂住脖子,转头盯着他。
      “不是我。”电梯里只有两个人,温靖安还不肯承认,摇头时的表情特别无辜,让梦尘想蹂躏他一番。
      “那是谁?”
      “鬼——”他侧着头,双手插在兜里,微微皱眉,装出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连小学生都不开这样的玩笑,他倒是挺认真的。
      “嗯,这个鬼一定是无聊死的。”梦尘违心的翻了一个白眼,内心却在偷笑。
      “我猜他应该是因为那个人不理他,才无聊死的。”他凑近了些,温热的呼吸喷在梦尘耳朵上,梦尘在心理搭起的高墙正摇摇欲坠。
      “哦,是吗,那他知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不理他呢?”梦尘盯着前方,控制住转头看他的欲望。
      “他只知道,那个人生气了,一生气,就跟爆炸了似得,砰——”温靖安模仿着爆炸的声响,动作夸张。
      被他这么形容还能平心静气的跟他玩文字游戏的话,那一定不是梦尘了,“天呢,好严重啊!”他瞪了温靖安一眼,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电梯。
      两人生活了这么久,温靖安自然摸得透梦尘的脾气,知道他现在可是被自己气坏了,于是急忙跟过去,往日里那副硬汉的做派突然间被抽换掉,像个三好学生似得,乖的不得了。
      “我刚开玩笑,你怎么会一生气就跟爆炸了呢,你生气也可爱,不生气更可爱。”他开始搜刮脑袋里所知道的那些讨人欢心的词汇,努力将它们凑到一起,好把梦尘哄开心。
      “哦,原来那个人是我啊!”梦尘停下脚步,指着自己,装出惊讶不已的样子,随后冲他翻了一个大白眼。
      走廊里没有人,回荡其中的气味依旧难闻,温靖安转头看了看四周,随后迈开步子,一把揽住梦尘的肩膀,“我从没见你生气过,”他咧嘴一笑,“真的。”
      “我觉得我脾气特别好,说话算话,不会放别人鸽子,也不会故意躲着别人,更不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梦尘仰头看着他,想知道他会有怎样的反应,继续开着不痛不痒的玩笑,还是打算认真一回。
      “我错了。”温靖安柔声道歉。
      当那双漆黑的眼睛真挚起来,梦尘选择了原谅。他是自己无法割舍的情愫,怎能轻易放手。
      梦尘打算开个玩笑,“你知道咱们两现在看起来像什么吗?”
      “像什么?”
      “像一对老夫老妻在吵架。”
      那张俊朗不凡的脸忽然变了一副表情,虽然转瞬即逝,但梦尘还是捕捉到了,他走上前,拍了拍温靖安的胸口,“我们只是认识的太久了。”
      他说这句话时的无奈,温靖安是否明白。
      住院部的二楼安静的有些诡异,梦尘甚至听得清自己的呼吸声,温靖安跟在他后头,梦尘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肯像之前那样走掉,这样他就不必再次揣摩他那该死的、隐秘的、难以窥探的心思。
      □□父亲的病房正对着楼梯口,梦尘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听见里面回了一声请进。
      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躺在病床上,其他病人都已入睡,只有他还在跟身旁的女人聊天。□□跟他有几分相似,同样的国字脸,矮个子,给人一种憨厚的错误印象。
      “打扰了,我是□□的朋友。”梦尘笑着的时候,脸部线条会变得柔和,整个人都明媚起来,仿佛周身散发着光晕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我们这儿忙,还没腾出空来去看他,他怎么样。”□□的继母是个和善的女人,身材纤瘦,颧骨突出,门牙间有很大的缝隙。
      “他挺好的,就是惦记你们,让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梦尘走上前,说话时看着床上的男人,他此刻在想些什么,会不会感激自己当年丢下的那个儿子幸好身体健康,不然就连这点用处都没了。
      “这孩子挺不错的,是吧,老刘。”她笑呵呵的说着话,别过脸时,给□□的父亲使了个脸色,让他说点什么。
      “他有这份孝心就成。”□□的父亲似乎觉得儿子给老子捐个肾,多么天经地义的一件事,但他却忘了当年丢下□□离开的原因。
      “□□特别孝顺,你让他再捐一颗肾,他也会答应,但他也是骨肉之躯,其实这世界上孝子不多,他一个人生活了这么多年,还能这么孝顺,真的难能可贵,你们今后若能把他当成真正的家人,我想他一定很开心。”
      为了自己那位即将割下一颗肾的朋友,梦尘觉得这位对待儿子无比冷漠的父亲应当由衷的感谢□□,若不是这个大大咧咧的亲儿子,谁会管他是死是活呢。
      “我们确实也很多年没见了,以后得常聚聚,孩子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也不容易。”□□的继母急忙露出客气的笑容。
      “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梦尘礼貌的告辞,他们病床前那些昂贵的礼品还是他跟□□去买的,手术费由温靖安垫付,□□不是个能存下钱的人,若是有着急用钱的地方,温靖安总会帮他一把。
      等梦尘一出门,温靖安立马揽过他的肩膀,“□□要是知道你跟他爸说了这些,肯定笑疯了。”
      “我不过是说了一些该说的话。”梦尘将他的胳膊从自己脖子上拿下去。
      “他们就该这样,难道还想花着我的钱,拿了□□的肾,然后屁都不放一个,就滚蛋吗。”温靖安再次伸长胳膊,将梦尘揽在怀里,使劲搂了一下,每当梦尘因为他太过用力皱起眉头时,他都会笑的一本满足。
      “有些人就不该为人父母。”
      那个冷漠的男人跟梦尘的父亲倒有几分相似,梦尘叹了口气,这样的人怎么能成为要担负起养育之责的父亲呢。
      “你会成为一个好父亲的。”温靖安的眼神那么坚定,好像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儿。
      该怎么回答,告诉他,自己对女人没有任何兴趣,一辈子都不会成为谁的父亲,他能够理解吗。

      □□跟父亲同一天出院,一同回家,他看上去挺开心的,即便两父子相处的模式跟陌生人一样,但他不在乎,对于父亲,他没有多少期待,只要能现在这样,保持联系就好。
      晚上,□□从父亲家回来,跟几个哥们去饭店吃饭,为自己庆祝一番,谁也想不出他到底庆祝的是什么,但他开心,谁管得着呢。
      那天来了不少人,甘甜也在,整个晚上依偎在温靖安身旁,他们之间再无其他位置。
      梦尘无意识的喝着啤酒,一杯接一杯,原以为自己酒量不错,但才喝了四杯便倒在饭桌上呼呼大睡,温靖安扶他离开时,天色已黑。
      “几点了?”梦尘躺在后车座上,留了好多口水,他试图擦干净,但不知为何总是擦不到正地方,这下坏了,温靖安一定会发脾气,于是他坐起身,到处找东西,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非要在温靖安的车里找一块抹布。
      前方红灯,温靖安停车时,梦尘正要站起来,去够上面的东西,可那儿什么都没有,车子一停,他立马朝前扑去,鼻子正好撞上驾驶座,留下两道鼻血。
      温靖安急忙扭头去看,叫他坐好。
      “什么?”梦尘眯着眼,听不清温靖安再说什么,于是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坏了。”温靖安将车停在路边,追了过去。
      甘甜慢吞吞的解下安全带,却没跟去,他留给她一个背影,就像之前那样,她等着他回来,也知道他一定会回来。
      梦尘走上阶梯,发现这东西踩上去很好玩,于是忘了要找温靖安的事儿,在阶梯上跑上跑下,鼻子下面的血蹭了一手,又抹了一脸,又蹭了一袖子,跑累了便躺在台阶上呼呼大睡。
      十分钟后,温靖安扛着梦尘回来,将他轻轻放在后车座上,确保他趟平稳后,才开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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