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舫记》竹叶心

9、第九章 星渚

　　“兄长，你回来了。”商朴刚踏上祈天宫的台阶，一位祭司匆匆迎了上来，“你不辞而别去往西北一带，可把大祭司气坏了，我们再没见过他这么生气。”

　　他的神色带着一些夸张的成分，但嘴角却含了一丝笑容。

　　“桦弟，你暗中传信与我，叫我无论如何回来，是出了什么事？”商朴笑笑，对他说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之前联姻的事商朴虽没有当面顶撞，但心中终究有些不悦，恰好第二日接到一些关于玄铁林的事务，便留书告知商靳自己去那里查探一番，只是没有当面说清，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不告而别。

　　在玄铁林附近徘徊了几日，不想又遇上了本该在云都盘桓的南歌和淑旻，他们言明恐怕一时间很难在云都中找到云族的遗孤，打算更改计划前往玉明郡与灵水郡一趟，询问各族意见。

　　商朴恰好打算去玉明郡询问对付玄铁林魔灵的法子，说定了同他们一道去，不想还没动身，商桦紧急的传信就到了。

　　到底是祈天宫的事要紧，商朴向南歌和淑旻告辞，急急赶了回来，但祈天宫看去并没有什么事情。

　　商桦带了点神秘的微笑，“柘弟都告诉我了，兄长不是为着和湄儿的婚事烦恼吗？听说是湄儿那丫头求了甘表姐，表姐亲自出面替她回绝了亲事，改而与林表兄的长子议亲。”

　　“甘表姐当年逐散魔族后卧病多年，怎么忽然为那丫头的亲事费心了？”商朴听了更觉奇怪。

　　商桦点了点头，也沉吟道：“甘表姐病的确然奇怪，大祭司的意思是，她当年过度使用灵力，可即便灵力耗竭，也不至于多些年来深居王宫之中……”

　　“说这些做什么？你还知道回来？！”商靳严厉的声音从殿内传来，“进来！”

　　商桦蹙了蹙眉，低声抱怨，“大祭司也太严厉了些，这不都回来了吗……？兄长，你进去说话可千万小心一些，别再惹他老人家生气——否则可该被罚了。”

　　少祭司的地位仅次于大祭司商靳，被罚的时候自然也比其他族人更重，何况商靳是向来不留情面的，只怕为了这次的事情罚他在正殿里跪上几日都有可能，这会儿若是再火上浇油，真不知道商朴要被罚到怎么样。

　　“回来了？”商靳在正殿内，面向着两位羲神与几位神女神君的塑像站着，背影隐在重重的神幡和灵火幽蓝的光焰中，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大祭司，属下不遵布置，私自离开云都，请您责罚。”商朴很是识相地自己认错。

　　“你最担心的事情，你那‘甘表姐’已经为你解决了。”商靳仍是背着身，冷冰冰地扔下一句话。

　　商朴低头侍立，一言不发。

　　“虽然皇后因灵力枯竭，体质衰弱，已卧病多年，不知何时才能诞下嗣子，但你年纪已不小了，需得尽快结亲，否则将来不仅祈天宫无长女可与皇室联姻，连少祭司之位都要无人继任。”商靳转过身，难得说了这么长的一句话。

　　商朴仍旧不说话，这些事情其实与自己没什么关系，左右还是要听商靳的安排。

　　商靳对他无所谓的态度有些不满，走近了几步，问道：“朴儿，你与那名水灵族的姑娘走得很近？”

　　“……大祭司，淑旻姑娘已心有所属。”商朴不温不火地回了一句。

　　“她不是普通的灵族。”商靳摇头，低低叹一声，“你可知道，水灵族的聚居之地——灵水郡的三星渚，因何得名？”

　　“听闻水灵族均是女子，容貌美丽，性情温柔，喜欢与人亲近，久而疏于术法。”商朴轻声叙说在灵水郡听来的传言，“她们之中有三位活了千年的长者，术法精深，以护一族安宁，被称为‘三星’，那片水渚因此得名。”

　　商靳点头，“是啊，淑蓁、淑夜、淑旻，就是水灵一族的三颗‘星星’。”

　　**
　　南歌和淑旻听玉琰说起枫璐避居于王宫之中，于是匆匆返回云都，约她在静水湖畔相见。

　　微波荡漾的水边，白衣女子披散着长发，腰间的一挂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彩。

　　“枫璐姐姐，你果然在云都。”淑旻拉着明露，笑着从后面的林中走来。

　　枫璐回过身，一头长发轻轻飘拂，掩住了半边的脸颊，“你们在云都寻找芷剑也有数年，至今仍是一无所获，我想你们滞留此地终究不妥，还是尽快回去吧。”

　　“那你呢……？不久前玉琰才告知，原来你数年前就到了云都，顶替了云都的皇后。”南歌淡淡笑着，对枫璐之前的隐瞒有些无可奈何。

　　枫璐掠起鬓边的头发，解释道：“此事我本不想教人知晓，但似乎已经牵扯到新的‘云女’，才不得不传信告知玉琰。”

　　“云之女……？是指承瑶当初留下的预言？”南歌和淑旻俱吃惊。

　　当年神女承瑶的确有过猜测，云族所余的灵力仍在世间游荡，机缘巧合之下，或许会再度钟于人族，诞生一位像舒清一样的“云之女”。

　　淑旻低眸，“可……当年受云族灵力所钟的人，并非舒清，而是她的母亲啊。玉琰当初与师父详谈过此事，一致认为云女只能被拥有强盛的云族灵力的女子生下，而不是……”

　　她倏然住了口，抬头看向枫璐。

　　枫璐点头，“身为遗孤的芷剑杳无踪迹，云女舒清又与我们赌气再不往来，为了得到第二位云之女，灵族年复一年地与祈天宫通婚，搭进去无数族人的性命……”

　　南歌叹息，“只有祈天宫神巫们所蕴神血能含蓄无穷的灵力，她们是为了将云族的灵力一代一代积累在神血之中，直到生下足以诞下云女的孩子。”

　　枫璐目光一闪，“那位大祭司似乎察觉到了此事，因此将幼女远嫁，又希望长子与皇室结亲，以期断了与灵族的联络。”

　　“他会这样做，或许也是因为神血所蕴的灵力已经很强了。”南歌低头思忖，灵族为了这件渺茫的事谋划了千年，久到他们已习惯了与祈天宫联姻，而忘了最初的目的。

　　到今日突然将要结果，倒让人感到茫然无措。

　　淑旻忽然微微一笑，看向南歌，“我想留在这里，继续接近少祭司。前些日子回三星渚，蓁师姐还吩咐几位师妹师侄前来云都与祈天宫联姻，烦南歌为我转告她们，不必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