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舫记》竹叶心

8、第八章 故事

　　“好，我帮你去劝你父皇，湄儿不要担心了，愁眉苦脸的女孩子我可不喜欢。”虽这么说，其实枫璐心中也没底，祈天宫从不是个讲理的地方，否则当年商沂也不至于过得那样凄惨，到最后被折磨得一心求死。

　　但试一试总是好的，这个孩子是自己带大，看她这样难过，毕竟也不忍心。

　　心湄得了允诺，果然展颜笑了，“父皇一定会答应的！母后这么多年总是推病，一年下来都不见几次父皇，如今你亲自去找他，他可要高兴好多天了。”

　　枫璐摸了摸她的额头，笑道：“傻孩子，我又不是你真的母后，你父皇见我做什么？”

　　为了防止与别人过多接触后被看出端倪，枫璐多年来推说皇后染病需要静养，除了每年的祭典不再出现在世人面前。

　　无事的时候，她会恢复自己的身份，去城中的青玉坊散散心，宁祺派了几名心腹作为她的随从，自己很少与她见面。

　　“湄儿，你先回去吧，我明日就给你去说情，可好？”

　　“唔……我今天不回去啦！”心湄伸手地攀着她脖子，挂在上面调皮地晃着，“我就留在流珠宫，枫姨给我讲故事，好不好嘛？”

　　枫璐出了一回神，笑道：“也好。”

　　隔着帘子吩咐外间的侍女，“今夜长公主留在这里，不回去了，你们带话给那边的侍女，让她们都早些歇下吧。”

　　“皇后也真是的，身子不好就该好好休息，这么宠着公主殿下。”外间的侍女带着笑嘀咕，语气中满是关切。

　　心湄向外间瞥了一眼，偷偷笑道：“她们可不知道，枫姨身子好着呢。”

　　“好了。”枫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多说这些，“湄儿想听什么……？”

　　“我记得……上次，上次枫姨说到……唔，想起来了，上次说到有一个女孩子，她叫做舒清……她，她也在云都住过？”翟湄托着下巴，仰着头努力回想，“是这里吧？”

　　枫璐平淡地续上了故事，“嗯，不错，舒清后来跟随她的丈夫到了极北的雪陌林中，得到了雪灵姑娘的帮助，但是仍然有很多人为难他们，魔君和妖王全都来到人间，害得许多人都流离失所。”

　　“妖魔……？他们和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心湄紧紧拽住枫璐的胳膊，带着一丝害怕，大眼眨呀眨的，“会不会吃人？”

　　枫璐一愣，随即微笑道：“湄儿，六界生灵都是一样的。”

　　心湄仰起头，天真地看着她，“都像枫姨一样漂亮吗？”

　　枫璐不禁莞尔，传说昔年云族最后一任大祭司风华绝代，云族覆灭后，云灵族中的水灵与玉灵两族与她渊源颇深，在人间也以美貌著称。

　　若说容貌，其他族群自然是比不上的。

　　但六界生灵在她心中并无不同，妖魔之辈无过心性手段都残忍一些，可是这样以实相告，恐怕这孩子是不会接受的。

　　幸好心湄并没有在这件事上面过多纠结，很快就不耐烦地催促，“枫姨，那么后来呢？”

　　“后来……”枫璐轻轻叹息一声，顿住了不说下去。

　　心湄抱着她的手臂，仰着头带笑问道：“他们不是应该历尽苦难，然后……”

　　枫璐柔和地拂了拂她的额头，摇头道：“湄儿，可是世上的事情，总是不像我们希望的那样。他们被多方相逼，最后战死在云族遗留的祭坛旁……”

　　“不会的！”心湄伸出小手，掩住她的唇，坚定地摇头，“枫姨，不会的。”

　　枫璐抱起她，凑上脸去温和地劝慰，“你别担心，且听我说完。”

　　“嗯……？”听到还有转机，心湄这才放下手，满怀期待地看向她。

　　“舒清身份特殊，是钟云族所余灵力而生的孩子，被世人称为‘云之女’，拥有无匹的灵力。她在即将死去的时候，用自己最后的力量，让自己和心爱之人依附于极北的朔风，化身为普通的灵族。”枫璐说完，敛起眉又叹了叹。

　　心湄有些失望地垂下头，小声问道：“他们这样，变成灵族了吗？和枫姨一样？可是……他们算是死了呢，还是活着呢……？”

　　心湄想不明白，枫璐虽然也是灵族，但就这样活生生地陪伴着她，除了美貌出众、术法精深、行踪不定，与常人没有多大不同。

　　但故事中在濒死之际化为灵族的舒清，让她觉得很奇怪……

　　听到这个十几岁的孩子突然问起这样的问题，枫璐不禁愣住，一手便扶在她肩头，轻轻拍着。

　　“枫姨，那他们永远在一起了吗？”见她不答，心湄再次发问。

　　“是的，他们永远都会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分开了。”枫璐这才微笑，但随后又敛起眉头，“可是，他们也为此付出了不少代价。”

　　“代价？”心湄轻轻地重复了一遍，在她年幼的心中，对这个词还没有什么概念。

　　枫璐苦笑一声，并不回答。

　　所谓的代价，其实云灵族每个成员都十分清楚。

　　自云族覆灭，云灵族诞生的那一刻起，他们就都听到了遗留在耳畔的告诫。

　　云灵族是云族的造物，云族并未被创世的神明准许造物，但云灵族业已诞生，神明也不愿将他们尽数杀死，只是留下了威严的神谕。

　　云灵族只能作为云族的遗物存在于天地之间，他们要背负云族的惩罚，他们不被允许造物、也不被允许同族之间通婚繁衍。

　　云族覆灭的教训还在眼前，没有人再敢挑战神明的权威，化为灵族的舒清和戚云如此，相伴了千年的南歌与淑旻也是如此。

　　“湄儿，至少他们是在一起了。”枫璐见心湄出神地望着她，轻抚了她的面颊，“这样的结果，你不喜欢吗？”

　　心湄忽闪着眼睛，甜甜地笑了，一边倚在她怀里，“我很喜欢……就像小时候母后告诉我的故事一样，大家到最后总是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的。”

　　可是真正能做到这样的，又有几人呢？

　　枫璐见她困倦起来，轻轻拍着她的背，“湄儿，若是困了，就睡下吧。”

　　“唔……好，枫姨抱着我好吗？你身上的味道，让我觉得很舒服……有些像母后……又有些不像……”她闭上眼，舒服地窝在枫璐的怀里，枕着熟悉的气息入眠，小脸上还带着笑，早将方才进来时的不开心忘得干干净净。

　　“好孩子，希望你能够得到那样的生活，不要像他们一样，历尽坎坷，偿尽悲欢。”枫璐温和地拍了拍她，仿佛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