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顺水而逝之花（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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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吹过的时候，枫树上红色的叶被刷刷地吹落，投入大地的怀抱。分明是和春日樱雨相似的灿烂景色，观者却很少能感受到浪漫……只觉得肃杀。
桂小太郎坐在医院门口的花坛边沿上。花坛有些高，得要他撑一撑手才能跳上去。不过高也有高的好处，他可以坐在上面稍微荡荡腿，就像很久很久前在他还是那个一人归家的少年时会做的事。
此刻暮光正好，人也正好。倘若他还留着长发，换上一席巫女的扮着，腰配防身的怀剑的话，没准他会被当做那美丽与凌厉都是极致的出云阿国再现人世。
可他绝非倾世的巫女。他既没有顾盼生辉的风姿，也没有妖娆惑人的身段，于是身上的锋锐要远远地盖过那转瞬即逝的柔美。与其说他像是神社中端庄美丽的女孩，不如说他更像是供奉在神社里的刀。他虽然既不信神，也不奉魔，可他对“黎明”的追寻之狂热，绝不会输给任何一个虔诚的信徒。假如有谁拦在这条道上……那么就算见血也没关系，他会毫不犹豫地上前将阻碍斩开的吧？
有几片枫叶落到了桂小太郎的身边，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侧身去看的时候他偶然瞥见了花坛侧边的一株小花，理所应当地被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朵将开未开的白菊，纵然现在只有娇小的花苞，也能从中想象的出它在未来绽放时花瓣有多么的妩媚动人。可是小白菊再也没有盛开的机会了，它已经死了——茎秆部位被直接折断，却仍旧苟延着挺直腰杆，朝着天空的方向，期待那永远不会到来的盛开时分。
他的内心微微一动，一个词脱口而出。
“松菊。”
“有时间坐在门口看着死掉的花伤春悲秋，却没时间进来看看我么？”一个声音突兀地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响起，“我的命是你救下的啊，假发。连这样都不愿意来看我一下的话，太无情了吧？”
桂小太郎的动作僵住了。半晌他才慢慢地转过身来，手中捏着那支早夭的白菊，无奈地微笑着，“你来啦。”
“怎么感觉你好像早知道我会出来找你，一点也不惊讶似的。”银时拄着拐靠在花坛近旁的枫树树干上，看着桂。虽然他俩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可是花坛相对要高一些，两人的视线几乎是平齐的。
桂歪了一下头，没说话，扬手就把白菊抛了过去，银时稳稳地接住了这脆弱的花枝。他把白菊凑到鼻子下闻了闻，“挺好的一支花啊，感觉拿回去把茎秆浸在水里面还能活。假发你好狠的心啊，没开的花说折就折了。”
桂摇摇头，没有为自己做任何辩解，只是轻声说：“不是假发，是桂。”
“你没有说‘不是桂，是木户’真是太好了。”
“我就知道高杉晋助这个王八蛋一定会卖我。”桂说，“但我不知道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听你骂高杉王八蛋还是挺爽的……不过我觉得用‘baka’比‘aho’要好很多，用‘aho’骂听起来好像打情骂俏似的。”银时说，“不怪高杉，他没有和我说，就是偶然说了一句。但你也明白的吧，高杉这个王八蛋（baka）心里根本藏不住事……刚才他居然反过来说我好懂。”
“你俩都挺好懂的。”桂轻轻笑着说。
“说的好像你不好懂一样的。”银时说，“你最好懂了。”
“嗯，我最好懂了。”桂小太郎轻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可是我已经变了啊。你看我都不敢来见你了，怕你砍了我。”
“所以那天晚上过来……你根本就不是来和阿银我告别的吧？”
“嗯。”桂点点头，“我是在和自己告别。”
他就这样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根本不是来和银时告别”的事实，语气云淡风轻。对话的始终他就这样看着银时，眼神不闪也不躲，毫无愧疚感，只有幼鹿一样的澄澈温柔。银时冲出来的时候准备好了一肚子的问责和吐槽，可在对上了桂这样坦荡荡的眼神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的的确确是桂小太郎，但那个瞬间他却有了一种他妈的这人压根就是别的什么人，是自己认错了的感觉。
他在自己选择的这条道路走得很坚定，所以不躲也不闪；
他对自己将会失去的事物早有觉悟，所以毫无愧疚感；
他把自己无法用来温暖他人的情感都掩埋了，所以就只剩下了澄澈的温柔。
然后等到某一天——
“‘桂小太郎’毕竟是幕府的通缉犯，不太适合代表长州藩官方在京都活动。‘木户’这个姓不是我自己想的，它是藩主赐给我的……我觉得你是能理解我的，银时。”
等到某一天连“桂小太郎”这个名字都不能指代他本人的时候，还有什么能被遗留下来，供以故人缅怀的呢？
“银时，回江户吧。”桂继续低声劝导，“长州藩现在面临的情形远比你想象的凶险，它不仅面临着天人血与火的征伐，还面临着征长令下同胞间的手足相残。这是外交场与政治场上的战争，区区武士之流无法为其提供任何助力，只是徒增牺牲而已。”
桂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可银时却没有表现出任何被触动的迹象。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桂小太郎，没有说肯定也没有说否定。
“新八君和leader都需要你，歌舞伎町里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你守护。回到江户之后，时代变革里的一切腥风血雨都和你没有关系了。银时，在过去的故事里你承受的已经够多了，对也好错也好，这一回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你来冲锋陷阵了……所以，回江户吧，你本来就是我们三人中最该获得幸福的人。”
银时转身就走。他听不下去了。
在银时看不到的地方，桂无声地笑了……不是刚才那样单纯温和的笑，而是喜悦的无奈的带着眼泪的笑。
“さようなら。”他用坂田银时听不到的声音说。
然而银时离去的脚步却在下一个瞬间猛地顿住了。
“回江户回江户回你大爷的江户啊，假发你的脑子是和高杉这个王八蛋的脑子一起报废了吗，串通好了合伙撵我回去？要传话让高杉一个人来就够了——不，高杉不来也够了，总之根本用不着你出场。偏偏你俩都来了，你早就料定高杉肯定会卖你的对吧？口嫌体正直说的就是你这种智障啊假发！”银时转身盯着桂小太郎，目光灼灼，一字一顿，“我不会跑，也不会因为这种操蛋的原因不喜欢你，你想见我就直说。我到长州来就是为了来见你了，你们谁丫的再撵我回江户，我就打爆谁的■■！”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顺水而逝之花（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