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马月光飞去》三木大人

6、晨光 现实

　　清晨的太阳一如既往从东方冒出头。冷寒的空气里传来洒扫庭院和汽车发动的声音。
　　新的一天再次开启。日子不断地循环，谁也不能阻止时间的前行。
　　黑蜘蛛在露天的护栏铁框里待了一晚，身体紧缩成了一块大黑石，上方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夏延扒开窗户看着这一幕心里就软了。冻成了这副模样，太可怜了。
　　黑蜘蛛听到响动，慢吞吞睁开它圆溜溜的眼睛，不甚清楚地道了一声“早”。
　　“早。”夏延打了声招呼，将窗户全部打开，道，“进来吧。”
　　黑蜘蛛扭动着身体爬进了屋子。
　　夏延走进卫生间扯下一块浴巾丢它身上，“自己擦一擦。我要做早餐，你要吃吗？”
　　黑蜘蛛将浴巾裹在身上。浅绿色的大浴巾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使劲嗅了两下，然后它猛地打了两个喷嚏，“噢，是我最爱的玫瑰露的味道。早餐有油炸蚱蜢吗？”
　　“没有。只有牛奶面包和燕麦片。”夏延干脆利落地回答，转身朝厨房而去。她觉得不应该去问一只蜘蛛要吃什么，否则答案绝对不是她想要的。
　　黑蜘蛛一路跟着她，虽然没有油炸蚱蜢有点失望，不过这是人类的世界，它初来乍到，碰壁也是在所难免。
　　只是它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谋一下未来的生活福利，于是开始科普，“油炸蚱蜢可是非常美味的食物，我们有必要备货。噢，一定要买秋季的蚱蜢。秋季的蚱蜢是高蛋白、低脂肪的食物，特别是雌虫有很多卵，含有丰富的卵磷脂。卵磷脂被消化后，可释放胆碱，对增进人的记忆大有裨益。我觉得你应该多吃，从你的种种行为来看，你的记忆力衰退比一般人要快。我担心你年老的时候会有老年痴呆症......”
　　厨房的空间很狭小，现在还有只大蜘蛛在旁边碍手碍脚，夏延就更加施展不开了。更何况这还是一只喜欢唠叨的蜘蛛。叽叽呱呱说个没完。几次拿东西不顺心，夏延烦躁了，面无表情地看着蜘蛛，冷冷道，“炸蜘蛛也很美味，要备一点吗？”
　　“......”
　　“还有，我不会有老年痴呆症。那和我半毛关系也没有。我得了绝症，只有三个月的命，三个月你懂吗？！”霎那间，负面情绪涌来，夏延心情又变得不可控制。
　　她踹着蜘蛛将它赶出了厨房，然后“砰”地一声关了厨房的门。煤气灶还烧着火，她本是要煎鸡蛋的，结果一直没找到铲子。现在锅里冒着青烟，浓浓的焦糊味充斥着整个厨房。
　　夏延关掉火，蹲在地上大声哭泣。
　　她不想死。世界那么大她还没来得及出去走一走看一看，那么多的美味食物她也没能吃过。
　　更重要的是，自己明明还这么年轻，远离父母来到这座城市，事业刚起步，恋爱还没起头，她怎么也不甘心就这样消逝。
　　人类太脆弱了，也太渺小了。在这个世界里不是人人都能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的。他们许多人终其一生也不过是碌碌无为地和命运做着抗争，却到临死时发现原来这样的抗争他们从来没有胜利过。
　　而此刻的夏延觉得，她连抗争的时间都被剥夺了。

　　黑蜘蛛被关在厨房外，一脸迷茫地眨着眼睛。厨房里传来的哭泣声让它不明所以。一只蚱蜢而已，如果实在没有，它也可以不吃，没必要这么难过的。人类真是种复杂的生物，思想总是如此敏感脆弱。
　　夏延蹲在厨房一个人哭了一会儿站起身开始重新准备早餐。
　　半个小时后厨房的门被打开，夏延端着盘子走进饭厅，无精打采道，“吃饭了。”
　　早餐在异常安静中进行。夏延为黑蜘蛛准备了煎培根，这倒是很令它满意。
　　早餐吃完，夏延将碗筷清洗后，窝在沙发上网。她打算去旅行，越快越好。也许只有不断地在路途行走，她才不会觉得受到樊笼束缚。
　　黑蜘蛛对人类的住所很好奇，它一会儿在客厅溜达，一会儿又爬到卧室四处观看。
　　夏延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她来来回回逛着网页，结果可供选择的地方太多以至于她也不知道去哪一个比较合适。正在纠结中，这时电话铃声响起。
　　夏延放下电脑，拿起手机看来电显示。钟玲。
　　夏延轻叹了口气。钟玲是她在S市最好的朋友，虽然她现在谁的电话也不想接，可唯独她的不行。
　　夏延接起电话，“喂”了一声。那边却只有一片物品哗然的杂音。
　　“玲玲？”夏延喊了几声，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好一阵杂音过后，伴随着电话里传来的“砰”的一声巨响，电话突然被挂断。
　　夏延心下一惊。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她再没心情看网页了，这种情况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事出反常必有妖。夏延发了一会儿愣，猛地站起身往卧室疾步而去。她要去看看。
　　夏延进了卧室，二话不说将正准备爬上床睡觉的蜘蛛踹了出去。
　　“莫名其妙，毫无章法的女人。”半日不到被驱赶了两回的蜘蛛心里相当不满。
　　夏延快速换好衣服，提着包拉开了卧室的门，她一边检查出行的物品，一边对黑蜘蛛道，“你乖乖呆在家里不许捣乱，我出去一趟，你如果表现好，晚上就给你做油炸蚱蜢。”
　　“我不是宠物，油炸蚱蜢根本收买不了我。”黑蜘蛛问道，“你要去哪？”
　　“我去朋友家看看。”夏延检查好物品都齐备后，走到玄关换鞋。
　　“我要和你一起去。”
　　“不行。”夏延专心系鞋带，头也不抬地说，“你这个样子会把人吓坏的。虽然我活不了多久，但也不想立刻被消灭。”
　　“哈哈，这完全不是问题，我可以变小呆在你的衣服口袋里。”
　　夏延惊讶，“你还可以变小？”
　　“当然。”
　　“那怎么平时没见你变过？”这么大的身体，成天在家里爬，实在太占地方了。
　　“如果没有必要，维持本体形态是最舒适的状态。”黑蜘蛛见她开门，立刻缩小成平常蜘蛛的大小，反应迅速地蹿进了她黑色的大衣口袋里。
　　“......”夏延愣了愣，看着衣服口袋静静地想，现在一掌拍下去不知会不会弄死它。
　　周围不怀好意的气息太浓，黑蜘蛛从口袋里露出它小小的发光的眼睛，警告道，“人类，请收起你血腥暴力的杀戮之心，否则地狱的大门会提前为你打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