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雪》安久意

14、平遥之战（1）

　　营地上的痕迹只能说明一点：千山雪昨晚和他说完话之后就离开了，彻夜未归。几人正待寻找，夏亦旻才发现不知何时，千山雪从他们身后出现。

　　她脸色还有些苍白，木轻灵关心她的身体，多问了几句，她也只是说自己睡不着，出去走了走。回身时却对上姬不离复杂的目光，但也什么都没说。

　　昨天因为巫师的偷袭，他们用来代步的马匹已经没有了，只能徒步行走。千山雪似乎精神不是很好，一个人总是走在最后面，姬不离心中意味不明，也是冷着一张脸，各怀心事的两人直到听到木轻灵的惊呼才反应过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他们不是昨天偷袭我们的人吗！怎么会？”

　　不止是木轻灵，就连见惯了血腥场面的姬不离和十三也是倒吸一口冷气。只见那群人翻倒在地上，面容狰狞，眼角迸裂，七窍流血，显然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四周有烧焦的痕迹，他们全身都被自己抓得血肉模糊，鲜血淌了一地，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还引来了无数的苍蝇和乌鸦来啄食，异常恐怖。

　　看到地上和那群人身上被火烧过的痕迹，姬不离径直走到脸色苍白的千山雪面前，低声道：“你可以给我一个解释吗？”

　　千山雪闻声一惊，姬不离眼中满是怀疑和质问，带着强硬的语气步步紧逼：“他们……是你杀的，对不对？”

　　其余几人闻言纷纷上前，木轻灵挡在千山雪面前为她辩解：“你别冤枉阿雪，阿雪才不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坏蛋呢！”

　　十三也有些看不过去，进前拉了拉姬不离：“七哥！阿雪姑娘怎么可能一个人就杀了那么多的巫师呢，你是不是弄错了？”

　　姬不离冷冷撇了一眼十三，指着地上的尸体说道：“那你告诉我那些烧焦的痕迹是怎么来的？还有，你昨天晚上又去了哪里？”

　　千山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双手握拳复又松开，风轻云淡的开口道：“王爷心里自有决断，又何必来问我，我可只答应帮你们解尸皇蛊，其余的一概不负责！”

　　两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肯后退一步，木轻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在姬不离开口前就拉着千山雪往前走：“阿雪，我们还是接着赶路吧！”

　　夏亦旻想了想也明白过来，摇着扇子走到姬不离跟前，似不经意的说道：“殿下还是不要问了，有些事不是你看到的就是真的，有些人也不是仅凭一时的印象就能了解的。”

　　说完便追着两人离去，只剩姬不离望着几人的背影深思。十三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他们一行人中只有千山雪会御火，但也不能就这样武断吧，这有点不像七哥呀！

　　等走了一段路后，木轻灵才小声说道：“阿雪，你老实告诉我，昨天是不是因为朔日到了，你才避开我们，一个人捱着？”

　　看着千山雪没有血色的脸颊，她那里还不知道，昨天是朔日，她一定是不想让他们担心才会离开，从小她就是这样，打碎牙齿和血吞，哪怕再痛，她也不会像一般人那样大喊大叫，招惹别人来围观她的难堪。

　　“那你昨天可发现什么？”

　　她的隐疾夏亦旻也是知晓的，所以才问了出来，千山雪摇摇头，只说不清楚。

　　“我昨天晚上找到了一个山洞，期间好像是有人闯了进来，只是我有些记不清了。”

　　她昨天头一次没有千年寒冰的帮助，只能强撑着保持灵台清明，中间的确是意识不清，但也的确感觉到有人在她身边，似乎还听到了丫丫的声音，随后又否定了，承欢此时应该还在空音谷，怎么可能带着丫丫来到这里？

　　何况这两天遇见的怪事也够多了，千山雪只想快点解决快点回家，越靠近平遥，她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强烈，这一行不知是对还是错？

　　有了先前的事，原本五个人分成了两队，一队是姬不离和十三，另一队则是木轻灵和千山雪，夏亦旻有心调节气氛，却又被木轻灵狠狠威胁着，实在不愿再以身试法，只好加入了她这一队。

　　除了木轻灵和夏亦旻时不时的搭话，千山雪几乎是一言不发，几人到了平遥说的话愣是连两只手都数的过来。千山雪也不管姬不离是不是还在怀疑她，只是配合着药王山的医师们治疗中蛊的将士们。

　　早在她出谷之前，渊清就将尸皇蛊的特性和解法尽数教给了她，如今她只是辅助治疗，并没有耗去她多少精力。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是喜欢坐在地上仰望着星空，小时候师父经常带着她和师兄们到观星台看星象。

　　师父说每个人都有一颗属于自己的本命星，记载着他们独有的轨迹和命格，一旦本命星陨落，那么也就意味着与那颗星星相连的人已经死去。

　　转动把玩着手腕上的泪魂石，千山雪心中出奇的平静，她的本命星早就在她使用回魂逆转的禁术之后便被遮掩，就连师父的占星术也看不出来，可见她这一生都无法善了。

　　在没人的时候，她总喜欢抱膝缩成小小的一团，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展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她也还只是个孩子，就算是重生一回，她也还是当初那个渴望关怀，希望和家人朋友一起开怀大笑的千山雪！而不是如今这般。

　　千山雪痛苦的闭上双眼，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耳边却传来一阵叶笛声，心绪顿时一清，难掩诧异的看向乐声传来的方向。

　　是他？!

　　姬不离将两人在空音谷那次对战千山雪所吹奏的颂邪以叶笛奏出，另有一种空灵之音。颂邪并不是很难的乐曲，难得的是她只吹过一次，姬不离竟能用一片叶子完整的奏出来！

　　一曲毕，姬不离撩起下摆也像上回一样坐在她身旁，千山雪不解他是何意，但也没有阻止。姬不离只是低头把玩着手中的翠叶，良久才开口道：“你心里很不平静。”

　　千山雪瞬间警惕起来，这个人总是能看出她的情绪波动！姬不离看着她一瞬紧握的双手和防备的姿态，心下有些好笑：“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才会养成如今冷漠拒绝的性格，但你并不清楚，这个世界上多的是带着面具生活的人，他们或喜或悲，或嗔或痴，但无一例外都不是最真实的他们！”

　　“你想说什么？”

　　姬不离将叶子放进千山雪手中，站起身遥望远处的山峦，冷声道：“你看这万里江山，大河东流，它们都有自己的定律和轨迹，时间不过是用来将它们打磨的更加精彩，来等待更适合它们的人!”

　　其中睥睨天下的气势和势在必得坚定不禁让千山雪为之心惊，他……竟想!

　　“群雄逐鹿，弱肉强食，本就是有能者居之，殿下好志向！”

　　姬不离转身认真的看着她，她似乎每一次都能带给他不一样的感觉。“最会演戏的人不是如何去猜测别人的心思，而是将自己的想法埋于心底，让人无法可解，从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听到这里千山雪哪里还不明白，这位离王殿下是在教她如何隐藏自己的想法和情绪。面对着这样一张平静无波的俊美脸庞，她几乎忘了，后宫诡谲的争斗，战场血腥的厮杀，这位可全都占全了！最会演戏的人可不就是他自己吗？

　　“你可信命？”

　　“信，但我不认命！”千山雪不知为何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还是如实回答。姬不离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却又见千山雪神色坚定，墨色的桃花眼仿佛满载着满天星光，深邃动人，其中却又包含着令人不解的复杂情绪，有痛苦，有煎熬，更有不甘屈服于命运的决绝！

　　姬不离见她如此，眸光愈渐幽深：“你……儿时可曾……”

　　话未说完，只听远处烽火连天，兵戈四起，两人对视一眼，便动身前往，想来应该是那群北戎人又来攻打平遥了！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