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雪》安久意

13、北戎巫术

　　这时还是初夏，大楚与北戎的边境却如萧瑟的深秋般，黄沙漫天，目力所及之处只有一片枯黄的死寂。

　　在离开空音谷后，几人骑着马一路向北走，北戎居住的地方是一片极其荒凉的沙漠，恰巧大楚边境的平遥古城也在此处。因为大部分的军民都中了毒，所以这一路鲜少遇见大楚的百姓，倒是木轻灵头一次来到这里，新鲜感十足，和旁边的夏亦旻有说有笑。

　　出了空音谷以后，千山雪一直沉默寡言，就连最活泼的木轻灵和她搭话也没能使她露出半点笑颜。

　　十三，也就是姬云风，似乎对千山雪有些意见，每每看她一副冷冰冰的表情，总是有些不舒服。在他的认知里像她这个样子的女孩子就应该和木轻灵那样活泼开朗，而不是整天冷着一张脸，跟别人欠她五百两银子一样。十三是个直肠子，心里想的什么就说什么，听了他的话，其余两个男人还真就把目光转移到唯二的两个女孩子身上。

　　千山雪还是一副冷漠的样子，木轻灵却有些忍不住为她抱不平了：“你可别瞎说，阿雪小时候才不是这个样子呢!她是我见过的最美好最爱笑的女孩！”

　　“最爱笑？拜托，你看看她这个样子，哪里爱笑了？”

　　“十三！”

　　姬不离一声呵斥，姬云风瞪了木轻灵一眼，撇过头去不再说话。木轻灵着急的辩解着：

　　“才不是这样呢！我和阿雪是从小就认识了，那个时候渊清长老带着五六岁的阿雪来药王山做客，那时候下了好大的雪，小时候的阿雪粉粉嫩嫩的，穿着蓝色的小袄，披着白色的斗篷，像个雪地里的精灵，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小孩子了！”

　　随着木轻灵绘声绘色的讲述着两人儿时的回忆，其余的几人都静下心来听着，就连千山雪也十分认真，记忆紊乱，她也是第一次听见木轻灵说她们小时候的事情。

　　“小时候除了师父，别的小孩都不愿意和我玩，只有阿雪愿意听我说话。那时候的她呀，一害羞就脸红，还很喜欢玩火，我们就常常偷溜着去山里烤东西吃，我还送了阿雪一颗代表友谊的金兰花种呢！”

　　嬉笑间木轻灵还看了面无表情的千山雪一眼，见她没有什么反应，心中顿时失落感油生：“可惜那些美好的过往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了！”

　　夏亦旻知晓其中曲折，右手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姬不离和十三则是面带疑惑，姬不离倒没有像十三一样直接问出口，他们现在彼此之间并不熟悉，别人之间的隐私也不好过问。只是十三这个家伙，一点都没有注意自己给他使得眼色，真是……

　　就在十三缠着木轻灵问原因时，一向沉默的千山雪突然开口了：“我曾经生过一场重病，记忆紊乱，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十三心知说错话，连忙捂住嘴，不敢再看千山雪。木轻灵自是极为在乎千山雪这个总角之交，难过之情溢于言表。千山雪心下一动，走过去有些笨拙的握住她的手，说道：“以前的事我固然不记得，但你是我千山雪放在心上的好朋友。”

　　“是那种？很重要的那种吗？”

　　千山雪点点头，惹得木轻灵破涕为笑，亲昵的挽着她的手臂，笑道：“就知道阿雪最好了！”

　　和木轻灵相比，经历过生死一劫千山雪早已将自己的内心封闭，不再懂得如何肆意表达情感的千山雪对此也只是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极浅的笑意。

　　各怀心事的几人都没注意到当千山雪说起自己记忆紊乱的事时，姬不离微变的脸色和眼中转瞬即逝的忧伤。

　　等行至一处黄沙地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阵铜铃声，几人面色一变，纷纷摆出御敌的姿势。

　　凝神静听下，才发现这铜铃声竟从四面八方传来，还夹杂着狂风的呼啸声，卷起滚滚黄沙，烟尘弥漫中，只见不远处一群黑袍人踏着奇怪的脚步，手摇铜铃，口中念念有词。

　　夏亦旻见此大呼一声：“不好，这是苗疆失传已久的唤魂术！”

　　话音刚落，就看见几只体型庞大的甲虫从黄沙中钻出，直冲几人奔来！那几只甲虫外形怪异，浑身被墨绿色的甲壳包裹，刀砍斧劈之下，竟迸出一阵火花，其中一只领头的还差点震断了十三的佩剑。

　　现在甲虫身后的黑衣巫师恶毒的盯着几人，口中叽里咕噜的不知念着什么咒语，操控着甲虫将几人团团包围。

　　看见围攻他们巨虫双眼昏黄混浊，口中还滴着恶臭的涎水，千山雪心下明了：“大家小心，这是南疆特有的恶毒巫术，名为尸巫，专门以人和动物的尸体豢养蛊虫，培养尸蛊，所以这些虫子的牙齿和爪子都有剧毒，大家千万小心不要被抓到！”

　　听了千山雪的警告，几人都纷纷提高了警惕，可是兵器，火攻都没有多大的效果，还好姬不离的佩剑是一把不可多得的神兵，千山雪的火焰也烧不掉的甲壳在他的剑下却有如砍瓜切菜般容易，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几人体力不支，巨虫的数量也越来越多，千山雪注意到了黑巫师手中摇动的铜铃。

　　如果她想的没错，黑巫师应该是通过铃声来控制巨虫的，几人中就只有姬不离离她最近，朝他望去，姬不离却好似听懂了一般也对着她点头，转而来到她身边，以此吸引其他巨虫的注意，为千山雪创造时机。

　　千山雪腾出身来，抽出在空音谷曾和姬不离对战时用的竹笛开始吹奏起来。因着渊清教授她的都是一些震邪化秽，涤荡人心的乐曲，虽然威力并不是很大，但对付这些没有意识的尸蛊却是绰绰有余。

　　显然那群黑巫师也没有料到这一群人里竟也有人懂得音攻，被千山雪的清心曲打乱了摄魂铃声，姬不离等人趁势斩杀了不少尸蛊。

　　吃了暗亏的巫师一时也没了办法，只得愤愤离去！这一偷袭来的凶险，若不是千山雪和姬不离最后配合默契，估计也没办法这么快解决，说起来也奇怪，明明是毫不相识的两个人，冥冥中却好似有一份独有的默契感，就像在一起战斗了许久的伙伴，那种感觉端的是异常熟悉。

　　也因为这次偷袭，众人一致决定在野外将就一晚，找了一个背风的土坡，疲累了一天的人相继进入梦乡。

　　木轻灵靠着夏亦旻睡得正熟，十三更是仰面躺在沙地上，十分不羁；姬不离虽然也靠着树干睡了，但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剑正斜放在他身边，左腿弯曲，右腿平放，手臂也搭在左腿膝盖上，这样的睡姿，只能说是长期保持警惕的人才会有的习惯。

　　而唯一清醒的千山雪却在盘腿打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闪烁的篝火。

　　“你……为何还不睡？”

　　千山雪抬头望去，却看见明明早已入睡的人正仰望着星空，眼神清明，没有一丝刚醒来的迷茫，她便知道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没有睡着。

　　“你不也没睡吗？”

　　“那是我的事。”

　　莫名想起承欢那句“你要救你师父是你的事，我要跟着你是我的事”。千山雪不再言语，只直愣愣的看着火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可是在想今天发生的事？”

　　虽是问句，但也是肯定。千山雪默默攥紧了手掌，她不是没想过师父不肯出手相助的原因，但从今天的情况来看，已经不仅仅是解决尸皇蛊那么简单的问题了，今天的尸巫只是小试牛刀，背后的人不知是谁，她不想再一次因为自己的而让空音谷置于任何危险的境地。

　　这一次，就只有这一次！

　　姬不离看着千山雪眼中迷茫渐去，随之取代的是无比的坚定，心知她已经有了决断，也就放下心来。说实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犹豫自责的神情，心里会有些不忍，也罢，到底是自己将她拉进这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就当是一点点补偿吧。

　　感觉身边人都睡着后，千山雪本打算再调息一阵，那种熟悉的感觉却猛然而至。千山雪捂着胸口，抬头望向天空。

　　糟糕！

　　一夜无事。姬不离本就习惯浅眠，几人中也是他起的最早，环顾一周，才发现那原本最应该在原处的人此时却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