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去西藏》墨

2、2

　　我坐在椅子里抱着木琴发呆，桌子上是我妈的照片，还有我和蓓颜的。
　　我看着照片上微笑着的母亲，那是我心中几近完美的女人。也许每个孩子都可能把自己的母亲神化。蓓颜的母亲在她心中就是一个永恒的神。她是支藏教师，那时蓓颜爸爸也在西藏。蓓颜的身体就是拜高原所赐。那年西藏地震，雪崩了，蓓颜的母亲背出了18个孩子，体力不支，永远的睡在了雪山的怀里。所以当初蓓颜的那一巴掌还真算是客气。蓓颜爸爸回到小城，没几年又调走了，再回来时已经是个不大不小的副市长。他是爱女儿的，不善言辞却溢于言表，可终究一个父亲的爱偿不了失去母亲的遗憾。何况那么一个大忙人，那么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儿。我时常听他说要给蓓颜找个细心体贴的好男人，要好好补偿女儿，他说这话时多半是醉了，红红的眼睛流着对女儿的亏欠。
　　我算不算个细心体贴的男人？我不知道。也许不算。我胡子都还没长几根，我觉得自己还能再长高一些，我还不能娶蓓颜……我只有十八岁，还不够法定年龄，我还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男人。我真打算娶这个病秧子？也许将来会，不过那是将来的事。现在，我只想尽我全力好好待她。爱或不爱实在是个无聊又愚蠢的问题。可蓓颜把这个无聊愚蠢透顶的问题问了无数次，每次我都得变着法儿地哄她，却对那个敏感的字眼决口不提，为这她还偷偷哭了好几回。真不明白一个智商高得出格的女生情商怎么就低得如此离谱？我叹口气，继续我的数理化。
　　我现在念的理，因为我要学医，为了蓓颜。爸跟小满一年前移民了，我死皮赖脸要留下来，最后还是小满帮着说的好话。说起来我那爸也够没出息了，谁的话都不听，对小满倒言听计从。更让人郁闷的是，蓓颜和小满的关系怎么就那么好？好到我都怀疑小满是不是蓓颜她妈。为蓓颜，我没好意思再把这当成猫哭耗子。蓓颜开始也念理，后来身体顶不住就改了文。高中毕竟不比初中，尤其在A中这个现代化高级监狱里一天十八小时的超负荷脑力劳动下，她能撑到现在够不容易了。高考，那是玩命的事。谁敢说不？可她一直耿耿于怀，好像欠了我什么似的。老实说，我可没指望跟那丫头造就什么比翼双飞的神话，大学有大学的事，走一步算一步，干嘛非得过一天就巴不得马上就是一辈子？
　　其实我跟蓓颜在A中的知名度早借爱情之名打开得差不多了，这完全得益于政教主任的铁血政策，不然我和蓓颜不会有今天上上下下的熟视无睹（拉拉小手啥的算不算破戒？）。
　　从初二的那个早上，我成了蓓颜的护花使者而且越来越像那么回事。甚至不用闹钟就能乖乖起床，不管晚上K书K到几点。我曾为她打过N次架，打得他们现在个个见我叫老大。初中还好，大概是蓓颜她爸的缘故，老师从不为难我们，再说我们学习好，我们怕谁？谁也不怕的我们到了A中就遇上了麻烦，因为A中没人知道蓓颜她爸是谁，不知是她爸太放心了还是蓓颜自己这么要求的。我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角色，认真学习，好好待蓓颜，别的什么都不想，也没那闲工夫想别的。我还是校队中锋，打球时蓓颜会抱着我的衣服拿着水安静地坐在一边。可能人太漂亮了引力过大，那球百投不中倒老往她身上飞，她也不躲，因为关键时刻我会飞过去用脊背与篮球接吻，每当这时球场边的那帮女生就会气昏一片。我不知道是不是女生都喜欢这种无聊的青春游戏，至少我不希望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梢，无论去食堂打饭还是去操场打球，更不喜欢进球后那些刺耳的尖叫，吵死人了，弄得我只能抢篮板传球，不到正式比赛绝不投篮。好在每天放学蓓颜都会陪我到离家不远的小公园玩会球。她总是抱着衣服坐在一边默默地注视着我的每一个动作，这种注视让我满足。也有不少男生打蓓颜的主意，高一一年平均每天三封情书。这是理所当然的，除非A中的男生都瞎了眼看不见美女。蓓颜把那些情书拿给我看，我扫一眼就面无表情地把那些恶心的东西撕掉。我从不把女生给我写的那些东西给她看，她要看了非气死不可。我看那些纸质量不错就拿来演算，所以我从来不愁没纸用。有次蓓颜问我你怎么都不吃醋的？我愣了半天也没明白过来。吃醋？吃什么醋？为了证明什么？哎……女人！我面无表情地说我胃不好，吃醋烧胃。
　　可是如果有一天蓓颜真的离开我，我会伤心吗？我不知道。如果她真的找到更好的归宿，我就该替她高兴那不是吗？我就该微笑着祝福她不是吗？不过到目前为止我还没发现谁能比我更懂得珍惜她，谁能带给她带来更多的幸福快乐，我就是要比最珍惜她的人更珍惜她一些，所以她还是留在我身边比较好。
　　我记得那次几个高一的愣小子把蓓颜拦在楼梯口，正好我打球回来看见他们动手动脚，蓓颜被围在中间脸色苍白惊慌失措。我走过去一把扯开为首的一个扶住她，你没事吧？她微笑着摇摇头。我送你回教室。我扶住她的肩膀往楼上走，那帮笨蛋见我根本不点他们，不识相地又围了上来。先声明，我这人话不多，有点江湖经验的都知道话不多的人拳头硬，所以我按江湖规矩让他们好好见识一下我的拳头。结果，有个鼻梁比较脆弱的家伙差点被我打死。
　　幸好是差点。
　　这件事深刻地教育了我：打架靠蛮力是很容易出事的。于是我进了校武术队。目标明确：学习怎么打人能让人痛不欲生又不伤到他的骨头。我认为这非常实用，尤其身边有蓓颜。
　　当然，拳头只对那些不知死活的愣头青管用，对校长和政教主任那些老江湖，就只能用钱和蓓颜他爸那张英俊的脸。成人世界的规则：你的官坐得越大钱赚得越多你的脸就越帅。所以，总的来说，我还没我爸帅，而我爸没蓓颜她爸帅，但是拿出我们任何一个爸爸都比学校里工作的爸爸们帅。连带我这个当儿子的在那些爸爸们眼里也小帅了一下，立马被另眼相看了。从校长室领个留校察看的处分出来还能被校长笑眯眯地拍着肩膀对我老爸说，贵公子真是玉树临风啊。然后我老爸美滋滋地跟着虚伪，哪里哪里……
　　可是那次的恶性事件却把蓓颜爸爸眼中的我大大地丑化了一番，以至于我晚上接蓓颜放学时接了个空。除了对我爸，基本上我这人还是比较尊敬师长的，于是我很有耐心地第二天一早接着去他家接蓓颜上学，但是，又接了个空。最后，我旷掉下午最后一节自习，早早在文科班门口罚站似的等了一节课，终于让我等到了蓓颜和来接蓓颜的司机。我二话没说忍着火拉着她就往校门走。很不幸，我们在校门撞上了前来围堵的蓓颜她爸。
　　蓓颜红着脸想把手挣开，我死拽着没放。我直视那个男人的双眼说，我们谈谈吧。

　　谈判地点：我家
　　谈判内容：蓓颜和我
　　出席谈判人员：我爸、蓓颜她爸和我
　　谈判资料：一瓶五粮液、一瓶芝华士、一箱皇家HB，还有十几年的回忆。

　　那天晚上我们醉得一塌糊涂，两个老男人抱头痛哭的场景终于让我忍不住冲进卫生间一吐再吐。稀里糊涂摸到张床倒下闭上眼就再也懒得挣开。迷迷糊糊的好像我妈回来了，温柔地给我换下衣服，还用湿毛巾给我擦了脸，就和小时候一样，我耍赖抱住她的腰：妈妈，这回，你不会又要丢下我走掉吧？
　　妈妈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