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追光》贝贝拉

94、第九十二章

　　这次行动的动静远比预料的要大，可当程妙芳拿出那一摞极有价值的文件的时候，明楼又发现，所得也远超预期。
　　好吧，就是这么纠结。
　　只是，轻松的心情在看到妙芳一路从后背到大腿的青紫时戛然而止。
　　难怪拿出了文件之后，她便屁股坐不住地想要走，说要回“小公馆”睡，还不让自己陪，美其名曰要过几天自由的单身生活……都是为了掩盖这一身的伤，不让自己发现。
　　若不是察觉到举手投足间的滞涩，今天也许就真的被蒙过去了。
　　“你……”
　　说什么呢？
　　恼怒吗？责怪吗？说怎么不小心一点？不如先把让她以身涉险的自己狠狠骂一顿吧。
　　心疼吗？怎么能不心疼呢？心疼到想要说些什么，却哽住了。
　　“疼吗？”轻声地问，拂过那些青紫的痕迹，手指微微发抖。
　　“没事儿，不疼，”妙芳满不在乎地回答，“比这严重的时候多着呢……”
　　“疼吗？”又问了一遍。
　　妙芳愣了一下，看到明楼认真的神色，低声回答：“好吧，撞上那一刻是真的很疼。”
　　那时她蜷在地板上动弹不得，半晌都是蒙圈的。
　　再一次追问：“疼吗？”
　　“干嘛一遍遍问啦，”妙芳的语气里有几分窘迫和委屈，“不是看到了，摔成这样，你说疼不……唔！”
　　吻很轻，一改往日明楼因为两人总是强强相对而强悍迫人的风格，温柔而缠绵，带着心疼和怜惜。
　　原来爱情真的能抚慰心伤。
　　一吻之间，仿佛有什么被渐渐填满，开车撞向大门的孤勇，扔出炸药瞬间的堂皇，站在大楼楼顶的犹豫，这些在心头刻下痕迹的凄苦，渐渐熨帖。
　　待两人重又四目相对的时候，明楼突然故作没好气地嗔道：“我一次一次替你担心，你却从不替我着想，你还不若干脆把自己弄死，省得费情伤身，凭白折了十年寿。”
　　“偏不！”妙芳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你前世欠了我的，提心吊胆过一辈子罢！”
　　吵嘴呢，调情呢，还是打情骂俏呢。

　　能够在袭击中破坏掉一整幢防守严密的大楼，看来虽然几年来不遗余力地出手打击，武力镇压，军统在上海的力量依然强得出乎意料，也强硬得出乎意料，日本人心里恐慌，人人自危，各路机构穿梭在大街小巷，大肆搜捕，上海滩的气氛又紧张起来。
　　不久，根据情报，美飞虎队成功轰炸了即将启程的日第四舰队下属运送士兵和物资的三艘军舰。
　　收到消息，日本人和新政府的气氛都压抑低沉，可关上办公室的门，明楼和明诚十分高兴，甚至端着咖啡碰了一下杯。
　　只是到了半夜，电话铃声打破了明公馆的静谧，明诚接了电话，表情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大姐明镜站在楼梯上问：“到底有什么事，要深更半夜打电话来？”语气里带了几分不满，八成又是破政府里所谓的“紧急事务”。
　　明楼睡梦正酣，被突然吵醒，看着明诚的表情，突然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果然你，放下电话的明诚对明镜笑笑：“是公务，我和大哥进房里说，您快去睡吧。”
　　关上门，明诚汇报：“刚刚虹口的日本海军军火仓库爆炸，伤亡和损失情况现在还不清楚。”
　　“什么？！”明楼瞠目，严肃地说，“去问清楚哪边干的，这么重大的行动，也不汇报，冒冒失失地，就自己动手了？！”
　　明诚摸摸鼻子，小声提醒了一句：“今天……妙芳不在啊。”
　　“她说和人有约，回来很晚，就在那边睡——”明楼突然把事情都联系到一起，那些机密文件……妙芳……“天！”他懊恼地捂住脸，喃喃自语，“我怎么就没想到，以她的性子！”
　　那些机密文件，没少关于弹药存放、军力部署、作战计划的。
　　明诚多少有些幸灾乐祸，大哥一向运筹帷幄不动如山，也就是拿不住妙芳，也只拿不住妙芳。
　　“大哥，早点睡吧。”明诚劝道。
　　“睡？怎么睡？”明楼迁怒，“我怎么睡得着？！”
　　“不睡明天眼又眍了，你还得向周海汇报工作，”明诚劝道，“而且你这特委会的主任还挂着呢，明天特高课和76号肯定要协同调查的，又得忙一天。”
　　明楼心烦意乱地挥挥手。
　　明诚暗自吐吐舌，准备回房去睡。
　　“啊对了，”明楼尤带了几分气，“明天记得打电话，把妙芳给我找回来！”
　　“知道了。”

　　“现在形势是内外交迫啊，经济不振，日本人还让我们课以重税，大加盘剥以满足他们在各地战场尤其是东南亚战场的物资所需，”明楼显得忧心忡忡，“长此以往，上海的元气就要耗尽了。”
　　周海有几分心不在焉：“伯雅（明楼字）啊，在其位谋其政，你有心是很好，可是现阶段，我们还是要倚靠日本人，”他顿了顿又说，“不光你，汪主席在南京不也一样，日本人常来要这要那的——你别管那些，乘着现在他们的精力都在东南亚那边，我们要把自己的事做好。”
　　明楼肃声应是，心里却讥讽不已，这就是“新政府”，这就是“新政府”的高官，嘴上花样文章，其实却不顾百姓死活，一心想到的只有权力和地位。
　　在这样的地方待久了，自己的心也会变黑了吧。
　　周海并没注意到这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得力干将的黯淡的表情，因为他也正心事重重。
　　日本原本就是轴心国三角中最弱的一角，在中国战场上陷入僵持之后，又偷袭珍珠港，进攻东南亚，看起来花团锦簇，实则后力不继，败相渐显，周海就是个政治投机分子，早年作为工党奠基人，一大的代表，叛出工党加入国党，后又跟着汪兆铭背叛重庆，媚日以求权势富贵，终于成了“新政府”的三号人物，得偿所愿，现在日本人前景不妙，就在前几天，他又秘密遣人往重庆送信，向蒋公示好。
　　目前尚未有回应。
　　日军偷袭珍珠港成功气势正隆的时候，国党的人秘密潜入上海，虽未见到周海，但还是辗转送了一封信。这封信是戴雨农亲笔，表示已接周之父母到重庆奉养，并表示会待之如亲生父母，并附上周母亲的亲笔信。
　　周海颇有孝名，面对这样一封半是威胁半是招降的信时，犹豫再三，最终选择了沉默，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现在一年不到，日本人的形势变得捉襟见肘，他又忙不迭地往重庆送信，投机求权之心，可见一斑。
　　出了周海的办公室，明诚自然而然地接过明楼手上的公文包和大衣，两人目光交接之间，明诚已经明白了几分刚才房间内的情形——平安，无甚大事。
　　明楼一边走，一边低声问：“中午乐圃朗茶楼，订好了吗？”
　　找到人了吗？
　　“客人没空，改时间了。”明诚回答。
　　打了好几个电话，不知道妙芳跑哪去了，没找着人。
　　明楼脚步一顿，才低声说：“知道了，那就先取消。”

　　到了晚上，还没能找到程妙芳的人，明楼有些着急了，没想到到了半夜，电话铃又一次响了，头晚的情形又上演了一次。
　　进了房间，明诚苦笑着说：“龙华机场……十几架战斗机被炸了。”
　　“什么？！”明楼不但惊，还带了几分怒了。
　　明诚就看着大哥像个陀螺似的，一圈圈地转。
　　按妙芳的性子，一定会把在机密文件上看到的，一个不落地掀过去，昨天是军火库，今天是执行细菌战任务的战机，可初次行动是出其不意，第二次行动是出乎意料，接下去日军一定会加强戒备，甚至布下天罗地网，实在是太危险了，就算“后羿”有通天之能，也禁不住呀。
　　明楼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末了吩咐道：“明天一定要把她给我找回来！”
　　然并卵。

　　第三天半夜，明诚接完电话报告的是，黄浦江上沉了一艘军舰。
　　明楼只剩下长吁短叹了。

　　第四天半夜，明诚接完电话，说：“日上海派遣军司令藤田所乘汽车途径白尔路时遭遇袭击，藤田身亡，其余一个司机两个卫兵，只有一个重伤抢救，另外两个也死了。”
　　明楼已经没力气说什么了，半晌，他问了一句：“你说她这是满意了没？”
　　“我不知道。”这句话，明诚是真心实意的，妙芳那跳豆般的性子么，最喜欢把天捅个窟窿了。
　　两人对视一眼，摇头苦笑。
　　突然，客厅的电话铃声又响了。
　　“这一个二个的，怎么都半夜打电话来。”明楼低声骂了一句。
　　明诚忙不迭地开门去接电话。
　　“怎么回事啊，到底什么事啊，”明镜披着大衣站在楼梯口，“这一个二个的，怎么都半夜打电话来！”
　　明诚向大姐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连忙把电话接起。
　　明镜翻了个白眼，嘟哝着气冲冲地回房：“什么破政府，搞个什么官，就日理万机起来了。”
　　明诚和随后走出门来的明楼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
　　“你好，明公馆。”
　　“阿诚啊，我出去逛几天，你和明楼还有大姐说一声。”
　　“妙芳？你等下，”一听是程妙芳，明诚连忙说，“大哥就在旁边呢，我让大哥……”说着就想把话筒递给明楼。
　　“哎哎哎不用！你转达一下就行了，就这样啊，别担心我，拜拜！”
　　那头不由分说地就挂了。
　　明诚握着话筒一脸呆滞，对正伸过手来的明楼说：“她挂了。”
　　“挂了？！”明楼气得三尸神暴跳，“她说什么了？”
　　“说……说要出去逛逛。”明诚小声说。
　　明楼终于爆发了：“有胆做没胆子回家？！让她别回来了！”
　　“可别！气话少说。”明诚连忙劝道，“咱们说点吉利的。”
　　听了这句话，明楼一下子偃旗息鼓。
　　楼上传来大姐的声音：“大半夜的，到底谁不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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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想不出题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