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追光》贝贝拉

93、第九十一章

　　若乘着船徜徉在黄浦江上，就会看到这样的奇景，东面是破旧的矮房，西岸是摩登的高楼，一边是荒凉，一边是繁华，这头是穷人的方寸之地，那头是富人的人间天堂。
　　一路看去，外滩的所有建筑鳞次栉比，齐聚了当时的几乎所有建筑流派和风格，像是万国大会，可在中国人的土地上，唯独没有一座中国风的建筑。
　　太阳照得暖洋洋的，过了午饭的点，大家都有些昏昏欲睡的，街面上一时有些安静。
　　突然，一辆军用吉普风驰电掣而来，路上行人都纷纷惊慌躲避，就像是热油里落进了一滴水，整个场面都炸开了锅。
　　车子直冲在勤武官府的大楼而来。
　　戍卫的士兵一时间不知所措，军用吉普，开车的人又好像穿着陆军制服，不知道这辆车到底是因为有紧急情况赶时间才开得这么快，还是有意冲撞，就在这一愣神的时候，整辆车已经冲进了大楼的大门。
　　一地狼藉。
　　惊呼之后，就是一瞬的安静。
　　过了一分钟，大楼底层发出轰然巨响，震碎了许多窗户，火光和浓烟便从这些口子冒出来。
　　“敌袭——敌袭——”
　　27号大楼上下，乱成了一锅粥。
　　整个大楼主体虽然是运用混凝土和石材，但内部装修，包括地板，用的都是木材，办公室里最不缺的又是木质家具和纸品，特别容易燃烧，伴着几次爆炸的声响，大楼的熊熊火光很快往上层蔓延。
　　没人注意到，有两个穿着日本海军制服的人在混乱中悄悄离开了现场。

　　按照计划安排，“毒蛛”宁秋雨和组员在偏僻的路上劫持了一辆日陆军正在巡逻的车，并在车里装了炸·药，又尽可能地放上装满汽油的桶子，有一个蒙着脸，穿着日本陆军制服的人从巷子里走了出来，朝他们比了个手势，就上了车，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交接完成，宁秋雨带着手下迅速离去，无声地消失在巷弄深处。
　　军统的原则是，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知道的，就不知道，除了约定的接头手势，他们没有交谈，也不互相探问。
　　程妙芳没有打招呼，宁秋雨也想不到这个人和自己有交情。
　　程妙芳上了车，看宁秋雨带着人退走，便低头看了看表，离约定时间还有十五分钟，程妙芳发动车子，朝外滩方向开去。
　　还有几百米距离的时候，踩死油门，她把着方向盘，加速到最快，三百，二百，一百，五十，十米……也许是那些执勤的士兵都没有反应过来，这几百米的路异乎寻常地顺利。
　　对准大门，闭上眼睛，脚下却并不松懈，伴着耳畔的巨响和激烈的震动，紧接着咣当一声，车子撞在墙上，终于停了下来。
　　就在车子即将撞墙的一刹那，程妙芳躲进了空间，几秒之后再出空间，恰好避过了撞击的巨大冲力和震荡。
　　这样生死一瞬的事情，她已经做过很多次，已经很熟练。
　　车头已经在嗤嗤冒烟，她用力地推开已经变形的车门，爬出车外，用刀子扎破车上的几个汽油桶，只剩了一个小桶拎在手里，跑出十几步远。
　　巨大的震动声将办公室里正打盹的人都惊醒了，别说困意，连白毛汗都被吓出来了，许多人连忙出来一看究竟。
　　汽油汨汨流出，已经淌了一地，走廊里弥漫着汽油刺鼻的味道。
　　在勤武官府里，文职人员占了大半，可即使如此，一些文职人员也是从前线退下来，身上有配枪的，可程妙芳——在那些人眼中，一个穿着日本陆军制服的小个子，就那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那些人瞠目结舌的目光中，点燃打火机扔了出去，猝不及防的，火苗轰然窜起，烈烈燃烧，他们顿时如梦初醒，乱成了一锅粥。
　　有人想要逃离，有人想要灭火，也有人终于反应过来，拔枪就要射击，程妙芳却拎着那一小桶已经打开盖子的汽油，沿着走廊一边跑一边倒，已经快要转身上楼梯了，子弹啾啾有声，嵌落在楼梯口的墙上、栏杆上，就在这时，燃烧的汽油引爆了车上的炸·弹，整幢大楼剧烈摇晃起来，火光伴着碎石飞溅开来，有人被炸死，有人被炸伤，还有人被气浪掀出老远，走廊里一路的汽油也被点燃了，整个一楼霎时陷入一片火海。
　　已经没有人再去注意这个闯入者了。
　　说来很长，其实不过是一分钟的事而已。
　　就在刚才，为了让行动更加顺利，明楼的人炸断了外滩的自来水的供水管道，整幢大楼的用水和消防都瘫痪了，彻底堵了敌人救火的后路。
　　“狸猫”胡宇——接替明台的A组行动小组组长已经换好日海军的制服，在27号西侧的公和洋行大楼楼顶静静等待，听到爆炸声，便和组员一起潜入，大楼里的人都在往外奔逃，也没人发现突然出现了两个陌生人，他们从顶楼开始，隐藏在撤离的人群中，在各个办公室放火，间或放下一两个手·雷，偶遇一两个落单的，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就把人干掉，到了三四层，看到火已经烧乐上来，便混在人群中快速下楼，趁机逃离现场。
　　另一边，程妙芳上了楼，把手中的油桶往二楼走廊地板上一扔，躲进卫生间，便进了空间，估摸着过了十几分钟，大楼里的人应该撤走了，出了空间，脱去日陆军制服，换上深蓝的日海军制服，去开金库。
　　金库外的那道和其他办公室一样的隔门还没有被烧着，进了金库，费老劲儿开了保险箱，程妙芳翻了几下，都是极为重要的机密，就干脆把文件一股脑儿都装进空间箱子里，为了装这些文件，她把箱子里的炸·药什么的都移出来了一些。
　　搬好了文件，剩下的，要怎么才能毁尸灭迹，让鬼子猜不到这次爆炸是为了文件而来呢，她挠挠头，把旁边文件柜里的一些文件胡乱塞回保险箱，关好，又在金库各处塞了几个手·雷，就抱着一堆炸·药往外走。
　　出了门，就能感觉到热烫的空气逼得人一窒，浓烟滚滚，已经几乎遮住了整个空间，到了人站直了，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火舌飞窜，几乎就要舔到身上，程妙芳尽量低下头，往楼下一层跑去，站在走廊上，估摸到了是金库的正下方，便点燃炸·药，引线燃尽，下一刻就要爆炸时往上一抛，同时躲进空间。
　　炸·药恰好在触碰到天花板的那一刻爆炸，发挥出最大的效果，金库的楼板虽然比其他楼层浇筑得更厚一些，依然在冲击中崩坍了，文件柜和保险箱之类的，都随着破碎的混凝土碎块掉落下来，横七竖八地散落着，渐渐燃烧起来。
　　程妙芳出了空间一看，效果不错，想了想，又把一个炸·药放在保险箱旁，只等待会火苗灼到，再引发一次爆炸，便可以把痕迹抹去，她开始往楼上跑，顺便把剩下的两个炸·药包扔到其他楼层里。
　　通过旁边的公和洋行逃离，是预定的，也似乎是比较快捷的退路。
　　在弥漫的浓烟中爬到楼顶，程妙芳看了看，单论屋顶，公和洋行的大楼比27号还略高一些，若要从这边恰好跳到对面低一层的房间里，将近十米的距离，窗口不宽，确实有些困难。
　　虽然已经有人将对面六、七两层中的好几个窗口打开了。
　　阿诚这设计，真是太高看自己了，自己只是胆大敢拼而已，又不是明台，天赋异禀。
　　大楼里又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连着露台也一起震动起来，紧接着又是一次爆炸，摇动更厉害了，露台地面各处开始出现裂缝，碎石砂砾都跟着跳动。
　　好吧，炸成这样还不塌，大楼质量真不错，程妙芳大致估算了一下距离，后退一些距离，心里还是有些拿不准——不过，既然有空间这个金手指，摔死也是基本不可能的吧。
　　不管了！她开始助跑，就在速度到达最快的时候，用手一撑，飞身越出女儿墙。
　　“是不是该喊一声‘ I'm flying！’？”风在耳边呼啸，心里想的却都是些乱七八糟，“算了吧，铁达尼克号1912年就沉了，那时我还是个宝宝呢，杰克早就死了个透透的啦。”
　　只是一眨眼的事，窗户越来越近，大约是助跑的力量还不够强，大约是浓烟模糊了视线，大约是数学不好，角度不太对，程妙芳有点狠地磕撞在窗台上，然后携着巨大的冲力倒栽葱滚进窗户里。
　　我艹，痛死了！

　　明楼一直都处在一种焦灼的情绪中，坐立不安地走来走去。
　　他开始后悔订下这个计划，甚至，也后悔把妙芳牵扯进来，如今是骑虎难下，他自我反省——以前公私分明，这次却公私不分，以前制定步骤时，多是用巧，通过布局步步推动，为何这次被鼓动着鼓动着，不仅把组织外的人牵了进来，还改了做派，把场面弄得这么大呢？
　　若有个万一，他……不，不能想这么不吉利的，真真急死个人，他懊恼地用力拍拍自己的额头。
　　不应该担心任务完不成，而是妙芳做事那架势，那狠劲，担心她又把事情搞得更大，还带着一身伤回来，到时候心疼的，不还是他呀。
　　还有阿诚，果然经常和妙芳混在一处，把跳脱的性子都勾出来了。
　　这种事，绝不能有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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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的曙光在哪里~~~~我要加油加油加油！
外滩27号现在是奢侈品百货店，还有什么高档婚纱摄影，高级餐厅酒吧之类，不过被我这么一写，好像应该要拆了重建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