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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八十四章 ...

  •   保定下面,白洋淀旁边的一个庄子。
      程妙芳和王天风一靠近,就有人警惕地上前询问。
      那人二十多岁年纪,神情警惕,打扮得虽然像是老百姓,却身材高大,手紧握锄头,破旧的棉袄下掩着手臂上发达的肌肉,应该是游击队中的一员,负责今日放哨接头的。
      “我们是来见弯脚码头的。”
      弯角码头,是青帮的话,就是指结义兄弟,这接头暗语,也是程妙芳提出的,看那人迷糊的样子,也确实是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只是被交代了说这句话的人对头。
      那汉子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两人几眼,才领着两人往里去。
      穿过七拐八弯的小巷,进了破败却敞亮的院子,就见到几个人靠着墙根坐着凳子晒太阳,手里也没闲着,帮老乡掰棒子,或者缝补自己的破衣服,见那人带了人进来,一个头发剃得只剩下茬儿的黑脸青年大声笑话:“我说老廖,你不会等得不耐烦,就拐了个大妹子来交差吧……”
      王天风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锋利如刀,把他剩下的话给憋回去了。
      见队友闭嘴,那个带路的被称为老廖的汉子也瞪了他一眼,就往屋里报告去了。
      程妙芳倒是不以为杵,笑了笑,就抬脚往屋里走。
      屋里靠里是炕,靠着窗摆着一张四方桌,一个模样三十多岁的男子坐在条凳上,见人进门,开口说道:“谁信天峰飞堕地,傍湖千丈开青壁。”这是辛弃疾《满江红》中的一句。
      跟着进门的王天风一愣,还拽文?
      程妙芳一字一字地回答:“自挂东南枝。”——接头暗语充分发挥了她的恶趣味。
      王天风差点喷了,这两句真的是……风马牛不相及。
      “哎呀,这两句可把我拗口坏了,幸好你那句还简单,”那人连忙起身走过来伸出手,爽朗大笑,“你好,我是徐良平,这支小分队的队长。”
      “你好,我是王成栋,”程妙芳面不改色,伸过手去,两人的手紧紧地握了一握,又介绍旁的人,“这位是郑士松。”
      王天风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这个女人,抢了自己的名字,又给自己安了个陌生的名字,这是想干嘛!在程妙芳不断地瞪眼警告下,他才不情不愿地伸出手,和徐队长握了一下。
      “欢迎你们。”看出王天风的勉强,徐队长不以为杵,“按照上级指示,接下来由我们分队配合你们行动。”
      接着,就是把两人介绍给分队十二个人认识。
      依旧是那个刺儿头,金汉生忍不住开口:“队长,你确定我们要归他俩指挥?行不行啊?别把大家都造进去了。”
      这话不吉利,老廖在旁边呸了好几下。
      “放心,绝对不会把你们的小命儿玩完的。”程妙芳笑着保证。
      看人家态度不错,金汉生也很难继续阴阳怪气的,撇过头不说话。
      程妙芳示意王天风把背上的褡裢解下来,又掀开自己提来的篮子上盖的布:“为了庆祝我们合伙,这些算是入伙饭吧。”
      光篮子里就有二十几个牛肉罐头,再加上王天风包袱里的,每个人够分三个有余了。
      日子过得艰苦,大家的眼里都放出光来,金汉生吸溜着口水,兀自嘴硬:“带这个来,还不如多带点枪和子弹来。”
      徐队长瞪了金汉生一眼,示意他闭嘴。
      “枪和子弹?”程妙芳露出个故作疑惑的表情,“你们不都是以战养战吗?”

      到了夜半时分,十几里外的小王庄外,武工队的人伏在地里,就着残月的微光,远远看着鬼子和伪军的炮楼。
      天寒地冻,一马平川,没有青纱帐的掩护,正是华北平原上抗日活动最艰难的时候。
      金汉生揪了根枯草塞进嘴里嚼了两口,因为太过苦涩,又一口呸了出来,他多少有点过意不去,小声对程妙芳说:“王……成栋,我说大妹子,你认一句孬,这事儿就算了吧,犯不着拿命开玩笑。”
      程妙芳不理他,再次和小队长徐良平确认:“据点前的沟子确定冻上了?”
      “冻上了。”
      “里面情况怎么样?”
      “日军一个班,伪军一个班,加起来二十多人吧。”
      “OK。”程妙芳朝金汉生睨了一眼,“一个炮楼的小据点,看程……王姐姐给你手到擒来,等着吧。”说完,就拉拉王天风的袖子,“跟上。”
      “我也要去?”王天风老大不情愿。
      “你在门口守着,万一有一两个漏网之鱼,替我扫扫尾。”程妙芳扯住他往前走,“别吃白饭不劳动啊。”
      武工队一行人眼睁睁地看着俩人的背影迅速隐没在黑暗里。
      金汉生推推队长:“要不我们去接应一下?就这俩的身板,别牛皮吹大了,折在这里,我们对上面也不好交代呀。”
      徐良平听了,踌躇一会,咬咬牙,命令道:“一半人原地待命,一半人跟我上前,如有意外情况,随时准备救援。”
      金汉生立即站到队长身边,他倒要看看,这个王成栋大妹子有没有她自己吹得这么玄乎。
      没办法,徐良平只得把心性沉稳的老廖留下来带队。

      程妙芳到了沟底,披上件遮掩身形的黑色斗篷,选了个离炮楼正门最远的位置翻身上了河沟,几米外就是据点的铁丝网,她掏出一把厚重锋利的大剪子,咔嚓几下,就把铁丝都剪断了,又戴上一副又厚又笨的双层皮手套,把铁丝拉开,卷吧卷吧团成一坨,收好工具,就往里去。
      夜间值岗自然是伪军的事,现在又是最困顿的时候,两人靠在门上打瞌睡,妙芳抓住一个捂住嘴,悄无声息地割了喉,另一个还毫无所觉,她依样画葫芦,又把另一个干掉,把两人靠在墙边,摆好姿势,仿佛还在站岗的样子,才轻轻推开门进了炮楼。
      这一年多来,苦练的飞镖技术可以拿出来试一试。
      把炮楼里的敌人都扫清,门口两个,楼里三个,楼顶一个,只花了不到十分钟,没发出什么动静,妙芳从楼里出来,门口除了那俩站岗的死人,还有王天风正杵着,背着月光,乍一看有点渗人。
      “哎呦我去,你吓死我了。”妙芳拍着胸口,压低声音抱怨道。
      “你不是要我给你放哨么?”王天风语气凉凉的,“好身手,不愧是王雅樵先生的高徒。”
      “王叔再厉害,还不是被你们老板搞死了,”妙芳回了一句,这个世道,有很多恩怨情仇是说不清楚的,这些年,她一直告诉自己,要往前看,活着的人最重要,“好了,走吧,营房遛遛,还有十几个,一起上还是你把门?”
      “一起吧,太久不练手会生。”
      待徐良平带着几个人进场的时候,一看炮楼还好,营房里简直成了修罗场,床上地上的人横七竖八,血淌了一地,几乎下不了脚,尽管不是没有参加过战斗击毙过敌人,尽管不是没有见过死人的场面,这依然让他们心里发凉,暗生恐惧。
      一枪未放,两个人干掉了日伪两个班,这是杀神啊。
      “开始收捡物资吧。”程妙芳说了一句。
      大家这才如梦初醒,徐队长叫金汉生把其余队员叫来,一人警戒,其余搬运物资。
      最后清点了一下,这个小据点东西不多,但也有七支三八大盖,两架轻机枪,一门迫击炮,手·枪若干,各式子·弹两箱,炮·弹六个,炸·药十几斤,算得上大丰收了。
      徐队长禁不住喜上眉梢,这些东西可以好好武装小队,小队淘汰下来的东西,又可以装备当地民兵队伍,一举两得的大好事啊。
      看着十几人肩挑手抗,程妙芳挑挑眉:“这就完了?”
      徐良平一愣:“还有什么?”
      “米呢,面呢,油呢,肉呢,这些都不要了?你们不吃,老百姓能吃啊,还有他们这些衣服被子,不拿来穿,剪开了也能拿来补衣服,里面的棉花,也能拿来絮被子絮棉衣,还有那些锅碗瓢盆……”
      简直是打开了一座新世界的大门!
      他们不是不缺物资,也不是不想收集物资,只是以前战力弱,打游击,都是一战即走,从没能这么彻底这么悄无声息地干掉敌人一个据点,很多事儿都没想到。
      接着便是翻箱倒柜掘地三尺,连日军伪军尸体的口袋都摸了一遍,又收集到米面油肉罐头若干,军服剪开的布料若干,棉花若干,锅碗瓢盆若干,没用过的牙膏牙刷毛巾若干,手表一块,纸笔若干……
      除了程妙芳和王天风,剩下十二个人身上都挂了大几十斤的东西,程妙芳犹自不满足,看着炮楼里那些木头檩子和楼板,嘀咕了一句:“把那些都拆走,不能拿来修房子,劈了烧柴也行啊。”
      金汉生一个趔趄:“姐姐诶,我说大妹子,咱差不多就得了啊,你还得刮地三尺啊。”
      “没见过?这叫三光,烧光,杀光,抢光!”妙芳回怼了一句,还是有些恋恋不舍,“算了,天快亮了,下次吧。”
      待一行人背着物资走远,妙芳点燃炸·药的引线,快走几步躲进河沟,又躲进空间。
      火光四射,大地震动,爆炸的巨响在黎明的平原上传出了很远。
      程妙芳赶上大部队,一齐行走在渐明的晨光里。
      “大妹子啊,我是真的服了你了。”金汉生哼哧哼哧地驮着两杆枪,两袋米,怀里还抱了一颗迫击·炮·弹,嘴里讲个不停,“以后你说往东,兄弟我绝不往西,你说往南,兄弟我绝不往北,你说上天,我绝不下地……”
      “我说闭嘴,你会不会闭嘴呢?”程妙芳笑得很温柔。
      金汉生一愣,众人哈哈大笑。
      初战告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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