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追光》贝贝拉

8、第七章

　　明诚看到跟在明楼身后进门的女子竟是兄弟俩避之不及的“程小姐”时，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鸭蛋。
　　偏偏这位还好像毫无所觉，笑着打招呼：“诚少，好久不见呀。”
　　明楼背着她，对弟弟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头痛表情。
　　“程小姐，您怎么来了？”明诚微微鞠躬致意。
　　“巴黎大学历史悠久，钟灵毓秀，而且我很喜欢的人在这里，所以我想来试试能不能考上。”故意无视两人瞬间僵硬的表情，妙芳笑眯眯地问，“我饿了，能请我吃个便饭吗？”
　　明诚看看一言不发的大哥，结结巴巴地说：“天气热，家里没备什么菜，不如我们……”
　　妙芳立即说：“没关系的，诚少烧什么我吃什么，经了诚少的手，就算是阳春面也是极好的。”
　　明诚被逗得面红耳赤，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看到大哥用眼神示意“且听她的”，如逢大赦般地去煮意面了。
　　没想到妙芳又说：“明少，能带我参观一下你的房子吗？”
　　明楼终于忍无可忍，低声说：“程小姐您能不能矜持一点，这是两个单身男人的公寓，单独来吃饭已是不妥，参观房间就太过分了吧？！”
　　妙芳瞠大双眼，如小鹿受惊，说出的话却把明楼吓到了：“我以为太过分的意思是，我把你扑倒在了床上，并且开始解你的衬衫扣子，把手伸……要不试一下？”说着作势伸手要去解他的衣扣。
　　明楼一闪身险险躲过，不由气结：“你！”
　　依他多年所受的教育和在法国学到的绅士风度，又不允他真的将人赶出去。
　　妙芳收回手，好整以暇地笑着说：“我们从哪里参观起？”
　　明楼只得带着她草草转了一圈，用半分钟：“这是我的房间，这是阿诚的房间，这是书房，这是客厅，这是饭厅，这是厨房，”然后立即说，“你现在沙发上坐一下，我去给阿诚帮忙。”
　　身为养尊处优的明家大少爷，不论在国内还是在国外都没做过饭，竟说要去帮忙，可见是真的被逼急了，妙芳得意得像只吃到鱼的猫，在沙发上无声闷笑。
　　那厢在厨房，兄弟俩正凑着头在叽叽咕咕。
　　“大哥，你怎么会把她带回来。”措手不及，明诚的语气有那么几分埋怨。
　　说起来明楼觉得真是郁闷死了，不就是下个班么，在路上远远看着觉得像一幅画的画中美人竟然是自己敬而远之的女人。
　　这不按常理出牌的狡猾女人先是说，难得他乡遇故友，一起吃饭吧，他自然是不想去的，于是推说，阿诚已在家烧好了，她就立即打蛇随棍上，说，那便带上我吧，他刚想拒绝，她又可怜兮兮地说，自己孤身一人来到巴黎，人生地不熟，肚子又饿，夜晚又危险……
　　简直是一步一步设好了圈套，阴谋！
　　明诚摇摇头，没想到大哥也有吃瘪的一天。
　　意面是最简单的培根芝士意大利面，黄油热锅，培根切碎，加蒜末炒，片刻再放入煮好的意面，加芝士、胡椒粉和九层塔，便可出锅。
　　味道也是平平，两兄弟食之无味，妙芳倒是吃得很开心。
　　毕竟能吃到“大嫂”的手艺，后世无数剧迷们应该羡慕死了。
　　饭桌上气氛有那么点尴尬，又有那么点微妙，妙芳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吃完后，便起身告辞。
　　明楼正想松一口气，说一句“慢走”时，对方却笑着说：“这异国他乡，更深露重的，旅社又那么远，不送送我吗？”
　　上海滩有名的女煞星！枪玩得老溜！不过是隔三条街而已！明楼捏捏眉心，无奈地朝厨房正在刷碗的阿诚唤道：“阿诚，送送程小姐。”
　　“明少，你让诚少一个人送我？！”妙芳瞪圆了眼睛，惊讶地问道，“这大晚上的，诚少送了我，到时便要一个人回来，这异国他乡，更深露重的，路又那么远，劫财还好，万一诚少被劫色了怎么办！”
　　一副“天哪！我完全不敢想象！”的表情。
　　听到“劫色”两个字，明楼觉得自己好似被五雷劈过，风中凌乱，半晌叹了口气，认命地说：“走吧。”
　　劫色，那不也只会被你劫色呀。
　　七月底的巴黎不像上海那样闷热，到了晚上，气温便只有十几度。夜风吹来，妙芳有些瑟缩，下意识地搓搓自己的手臂。
　　明楼犹豫了一会，还是将身上的风衣脱下来，轻轻披在她肩上，心中默念，风度，风度，风度。
　　妙芳拉着风衣的襟领，笑逐颜开：“呀，真好，明少的外套呢。”又皱皱眉，苦恼地说，“哎，你太高了啦，衣摆都要拖地了，衬得我都成小矮人了。”
　　按后世的标准，她一米六的身高，只能算是中等而已，放在这个时候在国人里已经算高了，可踩着一寸跟和明楼站在一起，还能衬出小鸟依人的样子来。
　　明楼不耐烦地说：“那便还给我！”作势便要去拿。
　　“不！”妙芳躲开一步，朝他做了个鬼脸，“才不！”
　　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原来睿智稳重的大哥也有克星啊，阿诚在一旁看着，不禁感叹，真的从没有看他这样吃瘪过，女人，还是应该找个温柔贤惠的……
　　走着走着，看到街角处，有一对恋人，大约是男人送女士回家，在女士的公寓楼下，两人惜惜依别，说着小话，末了还彷若无人地热吻起来。
　　“哎呦妈呀！”妙芳装作害羞，用手捂住眼睛，其实指缝大得那一双眨巴眨巴的眼睛全都露在外面了，“有伤风化诶。”
　　还真以为妙芳不懂，明楼无奈地解释：“法国人生性浪漫，民风开放，这是他们表达爱情的一种方式，在街头亲吻是很正常的事，你以后在巴黎待得久了就习惯了。”
　　妙芳快走几步，然后侧移一步，突然转身，走在后面的明楼差点收不住脚，差几公分就要撞上去。
　　“干嘛！”明楼低喝。
　　妙芳歪着头，巧笑嫣然：“不如……我们也亲一个呀？”
　　一旁的明诚吓得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男女授受不亲!”
　　“你自己说法国民风开放的嘛……”她小声嘀咕，眼珠子一转，娇声道，“男女授受不亲，那，男男授受很亲咯？不如你和诚少来一个？”
　　两人都是身高腿长长得帅，那辗转深吻的场面，啧啧，鼻血……楼诚党啊楼诚党~~~
　　明诚：“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几次三番被戏弄，明楼也怒了，冷冷地说：“我想了想，还是和你比较好，不如我们试试？”他往前一步。
　　两人面贴着面，胸靠着胸。
　　阿诚已经吓傻。
　　她蹭蹭挨挨的，嘟哝了一句：“哎呀，你太高了啦。”
　　明楼更加笃定她是嘴上英雄，肚里没胆。
　　没想到妙芳突然莞尔一笑，踮起脚尖，像蜻蜓点水一般，啄了他的嘴唇一下。
　　阿诚又一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他的大哥现在则是目瞪口呆、呆若木鸡。
　　“哎呀，好软！”这女人还抚着自己的嘴唇，笑嘻嘻地说，然后又亲了一下，却不忘推卸责任，“是你让我亲的哦。”
　　“你……！”
　　一座名为“明楼”的火山就要爆发，前方高能预警！高能预警！高能预警！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她像蝴蝶一般，翩然转身，利索地脱下自己身上披的风衣，递给阿诚，笑着说：“好了，我住的旅店就在前面，劳你们相送了，谢谢啊。”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仿若无事地招呼，“你们快回去吧。”就走远了。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自然无比，将明楼的怒气都堵在胸口，无处发泄，看着伊人倩影，半晌他咬牙切齿地对阿诚说：“回！家！”
　　阿诚无辜地摸摸鼻子。

　　工党在巴黎有三拨人，一在明，为工党巴黎支部，是工党在欧洲最大的支部，同时接受工产国际和国内的领导，人数众多，以学生、知识分子和华侨为主，除了他们身份上的本业，主要工作是宣传和筹募资金。另外还有两个小组，每组三到五人不等，负责暗地里的工作，消息传递，交通运输等，一条往国内，一条往苏联和欧洲其他国家，两组人互闻其声，从不交叉，不见面，也从不联络。
　　另外就是明楼。他是蓝衣社转变分子，明面上还戴着国党的帽子，目前保持静默，这枚暗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胡越明在程妙芳暂时没有入党意愿的情况下，依然将工党在巴黎可动用的力量交了底，程妙芳十分意外，但她不知道的是，胡越明之上，就是周公，而周公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被一个自己无比敬佩、景仰的人这样信任，这才是她会如此积极奔走的原因。
　　按照日本人的计划，这次安排了两组人，一组从国内出发，按惯例是三人，是行动的执行者，一组则动用早就潜伏在巴黎的特工，作为前期调查和接应。
　　她有节奏地敲着桌面，脑子里百转千回。
　　《救国报》是在莫斯科编撰排版的，那里连只有倭国血统的苍蝇都飞不进去，日本人要动手自然要在巴黎，每周一，编辑部会派人——通常是李隆邦亲自来，同行的有时是陈云先，有时是廖仁衡，一起将版送至印刷社，一期约有两万份，印刷完成之后，便要一一邮寄，发往世界各地。
　　今天是周一，刚才自己打了航运公司的电话，日本特工坐的那班邮轮还有四五日到勒阿弗尔港，这是法国沿岸中到巴黎最近的港口——当然，他们也可能在提早一天在罗马下船，然后坐飞机到巴黎——所以他们最有可能在下周一动手。
　　可用的人不多，所以在稳妥的基础上，动用有限的力量各个击破是最好的。
　　何况她手上还有一张王牌：
　　日军驻巴黎特工的电台联络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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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李隆邦是李立三的别名，云先是陈潭秋的字，廖仁衡是廖焕星的原名，这三位就是《救国报》编辑。
救国报情况皆在网络搜索的“史实”基础上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