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追光》贝贝拉

65、第六十四章

　　——到达任务地点的两个小时前。
　　郭骑云才出了面粉厂，就被程妙芳劫到车上。
　　程妙芳甩给他一件西服背心：“快点穿，我赶时间。”
　　“程小姐，别闹了。”郭骑云又囧又急，他急着执行任务，而且就算是要换衣服，这车子里孤男寡女的……
　　“听着，”郭骑云第一次看到程妙芳着这么认真的表情，“这套西服是特制的，胸口处做了保护，还有这个，”她拿出一只在郭骑云看来十分奇特的注射器，不由分说地抓过他的手腕，刺进手背的静脉，“不要动！”她厉声警告。
　　“这个注射器里的药剂叫做冬眠合剂，一旦打开这个栓，药剂进入体内，可以让人呼吸减缓，体温下降，造成死亡的假象，”妙芳快速地说，“我只能做到这里，只要不被爆头，其它就看老天的了，”郭骑云想说什么，她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也不要问我原因，若你能见到明天的太阳，我就告诉你。”
　　“另外，一旦用了药剂，你若还有一点清醒，记得把针头拔掉，黑灯瞎火的，他们应该一时也发现不了，会有人替你收拾残局。”
　　浑浑噩噩地，郭骑云身上多了两样新奇装备，才一头雾水地去往任务接头地点。
　　看到是王天风的刹那，他有不解，也有了悟。
　　中枪倒地的瞬间，他的手捂上另一只手的手背，觉得有什么汩汩流进血管，然后手轻轻一甩，把东西落在不远处的黑暗里，然后闭上了眼睛。
　　当郭骑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昏暗的房间，木板壁，糊着白棉纸的木棱格子窗户，而自己睡在一张挂着厚重布帐的老式架子床上。
　　若不是胸口缠了好几道纱布，一动就痛得很，他都觉得时光倒流，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在乡下生活的那些时光。
　　跟了王天风几年，他多少有点懂这个男人的偏执，凛然大义，却又疯狂，这一次，分明是他计划好的，而自己，这是某个计划中的一环，且是步步推进的众多牺牲中并不足道的一环，而最大的关键，也许就在明台身上，明台和于曼丽，估计也是凶多吉少吧。
　　他不怕牺牲，那时死了，固然憋屈，可是现在活下来了，更觉得虚无。
　　就是不知道程妙芳为何要费尽心力救他，以毒蜂谨慎且不相信任何人的性格，她又是如何得知毒蜂的计划的。
　　窗外大约是一条小河，水流声轻拍房子下的石基，声响琐碎而轻柔，偶尔有欸乃一声，小船驶过，妇女和孩子们的吴侬软语，充满了生活气息。
　　久违的宁静，不知未来如何，至少这一刻，他褪去满身阴暗，站在光明之下。
　　“你醒了？”门口传来惊喜的喊声，然后一个妙曼的身躯扑进她的怀里嘤嘤哭泣。
　　哭得他心都疼了，碎了，醉了。
　　吃力地抬手，抱住她，轻拍她。
　　小凤，是他的小凤。

　　于曼丽醒的时候，觉得身下正轻轻摇晃。
　　她猛地起身，却觉得全身剧痛，又摔在床铺上。
　　对，她记得在城墙下，自己身中多枪，若未身死，应该被捕——这是哪里？！明台怎么样了？！
　　房间狭小，灯光昏暗，连床铺都特别狭小，还有些机油或者柴油什么的味儿，混着一股咸腥，并不好闻。她挣扎着起身打开厚重的房门，却看到外面是一片汪洋大海。
　　天，她是在轮船上！
　　她为什么会在轮船上？她要被带去哪里？
　　她听过很多传闻和故事，很多人做着发财梦远渡重洋的时候，只能缩着身子躲在轮船底舱，缺食少药，听天由命，熬住了，在彼岸胼手胝足，筚路蓝缕，熬不住，就成了大洋上的一具浮尸，喂了鲨鱼。
　　她也是这样的命运？——唯一的优待大概是，这是双人间。
　　“你醒了？”
　　于曼丽惊得一跳，她太过慌乱，太过无助，竟失去了身为特工的本能——警惕，身后有人靠近都没发现。
　　一个面目平平无奇，穿着平平无奇的女子，朝她一笑，笑起来却暖暖的，伸手从兜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她。
　　“我花了大气力救了你的命，在报完我的救命之恩之前你不许死。”
　　字迹飞扬，虽没有署名，但口气极像程妙芳一贯的风格。
　　她愣怔半晌，幽幽开口：“我们要去哪里？”
　　“美国。”
　　很久之后，两人在欧洲重逢，她才知道，为了救她，程妙芳动用76号的内线，冒着极大的风险将那晚许多行动人员的子弹换成了空包弹，但她也是足够幸运，才能够身中多弹而不致命。
　　“为什么救我？”
　　“看你漂亮。”
　　依旧是程妙芳的风格，多年纠结的问题，于曼丽突然一瞬间完全释然了，也有了玩笑的心思：
　　“既然施恩，就该不望报才对，我在美利坚替你打了十几年的工，也该涨涨工资了吧？”
　　“你以为就是换子弹那么简单？”程妙芳还是一贯的浪荡口气，“要把你的‘尸体’弄出来，免得你被他们大卸八块，我废了多少力气，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别说到了北美，我还供你吃供你住，你欠我的多了，再打十年工吧你。”

　　刑讯室阴暗潮湿，一股血腥味儿常年不散。
　　汪曼春看着眼前这个高大英俊的男孩子，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因为明楼，她认识这个男孩，他活泼聪明，嘴又甜，让人很难心生讨厌，可她恨明镜，恨明镜拆散她和师哥，而明镜最疼明台……
　　爱生于明楼，恨，亦生于明楼。
　　一个富贵人家的少爷，就像是精美的瓷器，漂亮，却易碎，她觉得，搞定他，只是时间问题，只望他早点挨不住开口，少吃点苦头，她也好不辜负师哥的嘱托。
　　“真希望你能体体面面地出去。”汪曼春走过去，整整明台凌乱的领口，“毕竟，这身衣服可不便宜。”
　　“可惜，被你的手弄脏了。”明台冷笑着回答。
　　汪曼春的手倏然停在那里，然后猛地一拳打在明台脸上。
　　明台倔强地把嘴里含着唾沫的血水往汪曼春脸上一啐。
　　汪曼春气得反手一个巴掌，才接过手下赶紧递来的手绢，十分嫌恶地擦去脸上的污物，末了，她拿住明台的下巴，语气阴冷：“小少爷，我看你是搞不清楚状况。”
　　明台笑得讥讽：“搞不清楚状况的，应该是你吧。”
　　中岛和明楼，正在监听室内，听着刑讯室后里的一切声音。
　　“你都不为你大哥着想？”
　　“大哥做汉奸，有没有为我着想？！”
　　“汉奸”这两个字，到底戳痛了汪曼春的心：“和平救国，就是汉奸？”
　　也戳痛了明楼的心，中岛侧头一看，恰好看到明楼未及收敛的尴尬和恼怒。
　　“贼就是贼，鬼就是鬼，涂脂抹粉有用吗？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明台嗤笑，“要不是那个藤田当了替死鬼，上次我们差点就能干掉他了，不过也不错，没亏。”说完，还嘿嘿笑了起来。
　　“他是你大哥！他那么疼你，你也下得去手？”
　　“大义当前，说什么兄弟，何况，他巴不得我死呢，你送我上刑场，他才不在乎，不然他一个特委会副主任，你的顶头上司，怎么不让你把我放了？！”
　　监听室内的明楼双眼圆睁，勃然大怒，若不是中岛就在旁边，他的火气就要爆发出来。
　　汪曼春着急地说：“你误会你大哥……”
　　“是吗？”明台吊儿郎当地回答，“有你这样的知己，大哥这汉奸当得，还挺有滋味嘛。”
　　“你！”汪曼春深呼吸，忍下这口气，语重心长地劝告，“明台，我觉得你实在不该选这条路，而且，你要明白一件事，这里，是我说了算，你合作，我给你优待，你不合作，你大哥也保不了你！”
　　监听室里的明楼露出了紧张的神色，像是担心一个没出息的、误入歧途的、恨铁不成钢的弟弟那样。
　　“那就给个痛快吧。”明台闭上眼，挺直了身子。
　　中岛没有注意到，明楼垂在袖子的手，早已攥成了拳头，紧得足以握碎石头。
　　汪曼春再次深吸一口气：“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的上线是谁？！”
　　“上线？我的上线你不知道？他不已经是你们的人了嘛？你是不是脑子坏了，那就去看啊？！”
　　明台油盐不进，语气又实在太过让人生气，汪曼春觉得自己快忍不住了，可想到师哥，她又觉得自己还要再尽点心：“那换个问题，是谁指示你这么做的？”
　　明台依然在耍嘴皮子：“我做什么了？我做得多了，你不说是哪件，我怎么知道你在说哪件啊。”
　　“你！”
　　汪曼春终于失去了耐心，她走回桌边，朝手下挥挥手：“用刑！”那好看的艳色红唇里，吐出的话带着刻骨的寒意和恶意，“我就不信，76号的手段，他熬得住。”
　　里面传来了鞭子挥动的劲响，以及抽在身上时，明台咬牙仍发出的闷哼。
　　一切如预料的发展，明楼也早知明台要受这番苦头，他的心里仍然疼痛难当，可是，戏还是要演下去。
　　他缓缓地放下听筒，表情是沉痛而又不可置信，喃喃而语：“好好一个孩子，怎么变成了这样……我好好送他去读书，这是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回来！”他抬起头，看向中岛，像是解释，又像是求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竟然连我都想杀！明明他小时候很乖很听话……”
　　中岛拍拍他的肩：“明先生，我知道你的内心十分痛苦，你要撑住，新政府需要你，但明小少爷要还是一直这样不合作，特高课将会全面接手他的刑讯工作，到时候，可不会像76号这么客气了。”最后一句话，带着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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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是先甜再虐还是先虐再甜呢，最后决定这样了，郭骑云和于曼丽我还是很喜欢的，所以不想让他们死，至于冬眠合剂，第二章有带了一笔，至于正确的具体使用方法并不清楚，大家姑且看之。晚上零点的番外加更后，就要元宵再见啦，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