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追光》贝贝拉

64、第六十三章

　　王天风成为整个计划的推手后，进度快得惊人。
　　外白渡桥上，一颗子弹穿肩而过，一群人一拥而上，他被捕了。
　　曾经把上海搅得天翻地覆的“毒蜂”，汪曼春洋洋得意，这算是她在76号以来最大的成绩了。
　　先是虚与委蛇，顾左右而言它，可是最终，吐口了。
　　尚不知情的明台三人齐聚面粉厂，准备将到手的两套密码本传送出去，郭骑云一路，于曼丽和明台一路，尽管明台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了这次任务的异常，也有非常不好的预感，但任务就是任务，必须执行。
　　布置完任务之后，大家都异常沉默，大家都感觉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氛。
　　收拾着东西装备，明台突然问郭骑云：“你去取胶卷的时候顺利吗？”
　　“顺利，”郭骑云奇怪地反问，“怎么，你那边有问题？”
　　“感觉就像是被出卖了一样，银行那边早就有人盯梢，我一动，汪曼春就出现了。”明台摇摇头，“而且这次行动代号也不吉利，丧钟……”
　　“那个……”郭骑云欲言又止。
　　明台面色沉郁，心事重重：“什么？”
　　“不，没什么。”郭骑云本想说，他跟在王天风的身边也有不少时日了，以他的了解，王天风当年搅风搅雨，引得各方势力对他围剿，走的时候颇为狼狈，在毒蝎已经接替他而且做得不错的情况下竟会回到上海，本就是意一件颇为诡异的事，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对了，上次你们俩拍的照片洗好了，要看吗？”
　　俩人在影楼拍的婚纱照。
　　“要看。”于曼丽。
　　“回头再看。”明台。
　　“就看一下，”于曼丽撒娇，“就当是战前动员。”
　　明台无奈地打开郭骑云递来的纸袋。
　　照片上，一对璧人，表情生动而真实，反倒显出俏皮来。
　　“收着吧，没有底片，就这一张了。”郭骑云笑笑。
　　明台把照片收入了衬衫胸口的口袋。
　　于曼丽没抢着，皱皱鼻子，嗔道：“别弄丢了。”
　　“保证收得好好的，行了吧。”
　　一番嬉闹，气氛才轻松了点，明台看看墙上的挂钟，指向了两点，他再次看了自己的两个组员一眼。
　　“出发！”

　　郭骑云身裹风衣，压低头上的帽子，疾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夜深人静，大家都睡了。
　　他来到接头地点，昏暗的路灯下，一个人影站立在那。
　　“对不起，长官，我迟到了。”郭骑云微微喘气，“前面戒严了。”
　　那背影让人熟悉，那声音也是熟悉得让人心惊：“东西带来了吗？”但他没有多想，伸手去掏要移交的密码本，可就在握着微缩胶卷的手伸出的刹那，一声枪响，心口处一痛，鲜血喷涌涌出。
　　蓦然抬头，却看到了王天风的脸。几年相伴，最为信任最为尊敬最为景仰的上官、领导、同袍，搭档。
　　他的表情定格在惊愕和不可置信上，身体瘫软了下去。
　　周围灯光大亮，把周围一切照得亮如白昼，显得阴影处愈发的黑。
　　恍惚中听到一个女声：“你其实没有必要杀他。”
　　然后是无比熟悉的声音，低哑而木然，没有感情：“我没有办法面对他。”
　　熟悉的脚步声，那么近，就贴着耳边，然后，渐渐走远。
　　他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上摸索着什么，然后大声报告：“找到了！”
　　“好，队伍集合，下一个地点，”女声慵懒而得意，“留几个人清扫一下，别天亮的时候吓着周围老百姓了。”
　　郭骑云的手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动，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和慨叹，最后化为荒谬的虚无，然后就陷入了无边黑暗。

　　明台要护送于曼丽到川沙古城，于曼丽会带着密码本直奔第三战区国军大本营。
　　城墙上，两人的对话就像是诀别。
　　于曼丽乞求最后一个拥抱，她将所有爱意和恐惧都诉诸于这个拥抱，而明台坦白了自己工党的身份。
　　可是她说，这个傻姑娘说，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然而，她没能做到。
　　绳子放出，人从墙头降下。
　　而下一刻，城墙下探灯大亮，人头攒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就是一个陷阱。
　　汪曼春一声令下，枪声响起，在古老的城墙上激起飞屑青烟，于曼丽深深地看了一眼墙头上的明台，有眷恋，有爱意，有决绝，她割断了身上的绳子，从半空中坠了下去。

　　明楼在焦急中等待，等待丧钟行动的进程报告。
　　明诚快步走进来，低声报告：“明台逃脱，郭骑云和于曼丽，殉国了。”
　　这一局里，不止明台，原来郭骑云和于曼丽也是死棋——明楼颓然倒在沙发上，心中惊惧，语含恨意：“这个疯子！”计划刚开了个头，就已经死了两个人，这两个人一个是毒蜂的爱徒，一个是毒蜂的搭档，他真的是冷血偏执，下得去手。
　　想起妙芳那天的话：“要他们牺牲，却又让人至死都是个糊涂鬼，这种背叛实在让人心寒。”他也感到了这种蚀骨的寒意——即使是以大义为名。
　　他顿了顿，又问：“妙芳那没动静吗？”
　　明诚小声说：“昨晚确实出去过，但我们的人跟丢了，也许是看风头确实紧，所以按兵不动了。”
　　王天风布局的方式，没人能看得懂，他也是才知道于曼丽和郭骑云都是计划中的一步，那妙芳到底知不知道？若她其实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以她的性格，明楼猜测，虽是在预定的计划之外的，也许会做些什么吧。
　　“我现在盼着妙芳能搅局，又怕她真的搅了局……”明楼苦笑着对明诚说，心里，怎么那么难受呢。
　　明诚强装轻松地笑笑：“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们三个人怎么着都比臭皮匠强不少，做出来的计划应该比疯子强多了。”
　　“也对。”明楼失笑，继而深吸一口气，“去联络夜莺前，先看看明台回来了没有，把他叫来。”

　　王天风吐口之后，汪曼春顺利地拿到了两份密码本，他被从76号的刑讯室里放出来，伤口得到了治疗，待遇也大大改善了，只是长期处在被监视的状态。
　　他的饭菜，是有专人送来，在目光注视下一口一口吃完的，今天的午饭，也是这样的。
　　他吃饭的速度一向很快，将小豆腐丸子放进嘴里，丸子是冷的，他微微一顿，又不动声色地继续吃。
　　待人把残羹剩菜端走，王天风假装犯困，爬上了床，蒙上被子，从舌下取出那颗蜡丸捏碎，把纸条展开，定睛一看，气得把牙咬得咯咯响。
　　好一会儿，他才平静下来，把蜡丸的碎屑含进嘴里吞下，又把纸条放进嘴里洇湿，慢条斯理地一嚼一嚼，像是想把谁的骨头嚼碎似的，许久才吞了下去。

　　明台被捕了。
　　军统的潜伏人员于曼丽和郭骑云都在他的面粉厂做过工，这是很容易查到的事。
　　汪曼春带着人，查封了整个面粉厂，他们在这搜到一个保险箱，里面放了许多来往电文和秘密文件，都指向一个代号：“毒蝎”。
　　幸好明镜被明楼找了个借口，支到苏州去，不然混乱的场面还不止于此。
　　听到汪曼春的汇报，明楼十分震惊，有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惊惶无措之后，他突然拉住汪曼春的手，低声哀求：“曼春，求求你，救救他。”
　　汪曼春还没来及说话，明楼自顾自说下去：“明台一个纨绔，读个大学都被开除了，哪有那么大本事当特务！他一定不会是‘毒蝎’的！”
　　“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
　　“你知道，大姐最疼爱明台，明台出事，她一定不会原谅我的！”明楼失了分寸，慌了手脚，“而且，我的小弟是抗日者，是军统，日本人就会对我产生怀疑，我的权利和地位将会一点点失去，甚至，甚至……”
　　“师哥，你别怕，我会站在你这边！中岛长官多次表示很欣赏你，觉得你是新政府的中流砥柱，他会帮你的！”汪曼春连忙安慰。
　　“中岛？”明楼茫然中听到这两个字，反应过来后怅然一笑，“他不会帮我的。”
　　“怎么会？”汪曼春不相信，“我去求他……”
　　明楼大声说：“你去求他，他只会下手更快更狠！你不了解男人的嫉妒心，他越是在你面前说我的好话，在心里对我越是不屑，甚至厌恶！”他扣住她的肩膀，“曼春，你这么美，这么好，他想要得到你，我就是最大的绊脚石！”
　　汪曼春愣在那里，回不过神来。
　　“不过，你值得更好的，是我负了你，我本就不能说什么。”明楼苦笑着，叹了一口气。
　　“可是师哥，我心里只有你！”她急着表白，一把抱住明楼，“我是和他一起吃过饭，一起喝过茶，都是他约了很多次，我不好意思一直推拒才应约一两次……我的心里只有你啊师哥！”
　　“曼春，”明楼拍拍她的背，安抚着她，“我信你，我怎么会不信你呢。”
　　“师哥……”
　　两人松开拥抱，多少都有些羞赧。
　　“对了，明台的事……”
　　“只要明台肯把他知道的说出来，我会保他！”
　　“好！好！好！”明楼颓然倒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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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春节休假倒计时……先说好，明天更完后，正月十五再恢复更新哦。祝大家情人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