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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六十二章 ...

  •   站在明楼房间的窗前,透过斑驳的树影,可以看到花园里华尔兹悠扬,客人们还在觥筹交错,翩翩起舞。
      “若是幸福和欢乐一直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
      明楼低语。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便不是这动荡的年代,也没有时时刻刻都顺心如意的时候。”
      妙芳轻讽。
      “别气了,”明楼不由分说地从身后拥住她的腰,耳语,“我想你了。”
      声音如咏叹的大提琴般在耳边滑过,让人心弦颤动。
      妙芳想要挣脱,却被抱得更紧。
      “我是真的想你了。”明楼并不松手,喃喃地说,“原来说由奢入俭难是真的,过惯了你总在身边的日子,这一个多月,心里空空荡荡的。”
      “可你却想抛下我。”
      是控诉,是叹息,是难过。
      “我……”声音颤抖,明楼想说些什么,张张口,却发现自己竟无可辩驳,“抱歉。”
      “所以,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你总是有这么重的责任感,想做负重的那个人,”妙芳笑笑,“你猜,如果我把一切告诉明台,他会怎么选择?”
      “不行!”明楼大惊,他将程妙芳的身子扳过,四目相对,语气严肃,“死间计划不容有失!”
      “你确定要用这么烂的计划来左右未来第三战区战势?”忍住胸肋上传来的疼痛,妙芳挑挑眉,她并不想示弱。
      “计划启动,丧钟敲响,每一步都是经过反复推敲,都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的,”明楼认真地看着妙芳,郑重地一字一句,“我当然希望自己能陪在你身边,也希望明台能够无恙,可和百万将士的生死相比,别说是我或者明台,就是搭上我兄弟三人的命也是值得的。”
      妙芳的语气轻佻:“命是你的,你一定要去死,我不拦你,反正,我的命也自己担着,一个人照样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有朝一日死在哪个犄角旮栏里,那就让鸟啄了狼啃了,也不用收尸,反正就是回归大自然嘛,并没有什么。”
      “别胡说!”明楼心里又痛又慌,“你别胡说!妙芳,你听我说,我若死了,你更该把我的那份活下去才是,”声音又低又哑,“我没吃过的美味,替我去尝,我没见过的风景,替我去游,我没享到的太平盛世,你替我去看……”
      “我为何要替你?我为何要替你?!我为何要背负你的人生?我活得够难了,我为什么还要替你活?”程妙芳突然爆发了,哽咽着低喊,“我一个人,我反正都是一个人,以后还是一个人,我活得够难了,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和那些日本人赔笑脸的时候,心里忍得多辛苦,你知不知道,你们军统那些烟土从我手上的线路运出去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死一万次都赎不完罪,你知不知道,我每一次开枪,即使死的是敌人,我依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刽子手……”
      就不说别的,想要清清白白,对得起本心,太难太难了,青帮不涉黑不走私?笑话!
      “妙芳!妙芳!”明楼小心地抱住几乎崩溃的爱人,心疼地喃喃,“别说了,妙芳,别说了……是我错了,我错了,好吗?”
      “……你知不知道,每一次我顶着枪林弹雨,心里其实都在害怕,我会想,人死了,到底会是什么感觉?我真的潇洒吗?我不怕死吗?我怕,我怕得要死!可是,我要不死,就得让别人死!让敌人死!”妙芳抽泣着,语无伦次,“你知不知道,每一次受伤,我有多疼?不敢让人看见我的伤口,不敢让人给我处理伤口,我要挺着,装作若无其事,我白天笑着端着,是青帮的粉面煞,晚上,我疼得都躺不直睡觉,整夜整夜咬牙挺着!”
      明楼的眼眶湿了:“妙芳……”
      “我好容易,好容易有个地方可以躲一躲,歇一歇,舔舔伤口……”妙芳哭得脸色煞白,悲伤、绝望和惊惶无法抑制,胸口和心里的伤,竟说不出哪处更痛一些, “一开始,你就离我远远的呀,你干什么来撩拨我,我把你放进心里,把你当成倚靠,我殚精竭虑,小心翼翼地守着你,护着你,还替你守着明家,现在你却又要我一个人?”
      “我错了……妙芳,我错了,”唯一可以说的,好像就剩这一句,妙芳是多要强的一个人啊,明楼心如刀割,爱人有多软弱多痛苦,他就有多酸涩多无措,“是我对不起你。”
      泪流满面,妙芳却冷冷的笑了:“说对不起有什么用,若是能替明台,到时候你还不是马上就毫不犹豫地去死?”
      明楼语结,他竟无法反驳。
      妙芳转身就走。
      “别走……”明楼快走拉住她。
      “啊!”结结实实地扯到痛处,妙芳疼得身子一软,蹲跪在地上,身子止不住微微哆嗦。
      “天!”明楼连忙要去扶她。
      “不用你扶,断了肋骨而已,死不了。”妙芳倔强地推开他的手,面色苍白,嘴唇咬破了,逸出血丝来,她却突然嫣然一笑,“别担心,我什么都不会做,而且,第三战区百万将士的生死,这责任,我也担不起。”
      明楼却沉默良久,终叹了口气:“我投降了。”
      妙芳倏然抬头。
      他看着妙芳额角那细密的一层汗珠,伸手轻拭:“我投降,我们一起来改变这个计划,目标不变,路径重新规划,怎么样?”
      “我不会留下你一个人,要死,我们也一起死。”

      “妙芳呢?”看到大哥独自出来,明诚低声问。
      “累了,让她先睡一会。”明楼叹口气,从往来穿梭的侍者盘子里端过一杯香槟,啜了一口才说,“遭大罪了,断了两根肋骨。”
      “又……”明诚咋舌,肋骨断了的滋味可不好受,“就我们回上海这一年不到,她都受了多少次伤了,”他看看明楼凝重表情,嘀咕一句,“心疼死了吧。”
      明楼又叹一声:“是啊。”捶捶胸口,低语,“我这心里,真不是滋味。”
      明诚心有戚戚,赞同地点点头,又问:“对了,你们谈得怎么样?”
      “她和王天风,思维所有的角度和方式都有冲突,简直是水火不容,八字犯冲。”明楼挑挑眉,嘴角微挑,“她说,她最鄙视王天风的是,若是明言,明台,于曼丽,郭骑云,还有别人,未必不愿意为国牺牲,人生而平等,不过是职务高低,能力大小而已,可毒蜂的计划,每一步都踏着自己人的血走过去,只用人却不信人,要他们牺牲,却又让人至死都是个糊涂鬼,这种背叛实在让人心寒。”
      远处,明台和程锦云正翩然起舞,而不远处,还有不少亲朋好友,都笑着看着这小两口,对着明镜和苏医生,打趣的吉祥话一套一套的。
      “她的想法总有些奇怪,仔细想想,却又难得。”明诚点点头。
      “我一直觉得自己足够强大,足够理智,可看到她的眼泪,才发现原来我不是坚不可摧的,我投降了,”明楼抹了把脸,自嘲,“我答应她,在不改变结果的情况下,重新安排计划,我不会抛下她。”他看向明诚,眼里闪烁着决心和斗志,“所以,等下舞会结束后,你到我房间来,我们一起谈谈计划的事。”

      订婚仪式的第三日,明台就按照王天风的指示,开始执行任务了。
      他要去汇丰银行取第三战区的密码本,却不知道,这都是安排好的一个局,一个关于丧钟行动指挥权的局,一个关于他生死的局。
      明楼和明诚在办公室里焦灼等待。
      他的行动,注定要和76号狭路相逢,因为按照预定安排,朱徽茵在某个出租公寓内找到了一架疑似“军统”的电台,而且,这个怀疑很快就坐实了,因为这架电台恰好收到了一条加密电报,一破译,是毒蜂原先使用过的一套密码,“汇丰银行,12号,第三区,速递,‘毒蝎’”。
      汪曼春派人堵在银行前后两个门,还有行动队的人在银行大厅内布防,她要亲手拔出军统的这枚钉子。
      明台走在南京路上,敏锐地发现了街角各处正在盯梢的宵小,他随机应变,没有走进银行,而是进了临街另一栋建筑,证券交易所。
      他直接跑上楼顶,估量了两座房子之间的距离之后,远距离助跑,凌空越了过去!
      他辗转下楼,从内部通道进了金库,拿到密码本胶卷,却恰好遇上了汪曼春的特工,一声枪响,像是突然沸了的水一般,散落在各处的76号的人都动了起来。
      汪曼春志得意满地从车中走出来,她觉着这样瓮中捉鳖,不可能不成事。
      明台已再一次登上屋顶,当了一次空中飞人,换好衣服,从从容容地从证券所大门离开。
      汪曼春看着金库里的尸体,气急败坏。
      电话铃声蓦然想起。
      “青出于蓝,”王天风的声音低沉,他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然后给明楼打的电话,“我替补了。”
      明楼放下电话。
      明台赢了,他却输了,像是第二只靴子落地,有种虚无和无力。
      也许妙芳比自己更了解明台?一开始她就斩钉截铁地说,明台必能安然完成任务,这场赌局,他必会输给毒蜂,所以根本无需准备第二套方案。
      “明台,没事了?”明诚走过来,小声问。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抬头,苦笑,“按我们计划的,启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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