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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五章 ...

  •   干掉藤田芳政没过两天,明镜就从苏州回来了,不过一到家,就看到了明楼让明诚造的又故意放在大姐房间的港大退学通知信——明诚暗叹和妙芳在一起久了大哥果然愈发促狭——明镜气得大发雷霆,说要执行家法,不得手下留情,明楼和明诚把明台摁住打了一顿,明台烧了两天,大姐心疼,又是熬粥又是叫医生,这事儿才算翻了篇。
      明楼又把一家不大的面粉厂给了明台,明面上说是练手,暗地也是让行动小组转移驻地,避人耳目,总算是让自家小弟兼下属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上海了。
      去南京之前,明诚把营救劳工营战俘的探查任务布置下去,又嘱咐务必小心,原本按计划,待回到上海后就进一步推进营救行动,没想到南京骤发大事,风声鹤唳,明楼和明诚滞留应天,返回上海的时间比预定的要晚了四五天,明台不仅探过路,还已经把营救方案都做好了。
      甚至连帮手都找好了明台选择了和工党地下小组联合行动。
      法国本就是欧洲无产阶级斗争浪潮的前沿阵地,明台在巴黎就加入过左翼读书会,受过马克思主义的熏陶,虽然阴差阳错入了军统,可是在斗争中,在程锦云的影响下,他的思想一天天在往红色靠近。
      ——果然一如明楼设想。
      不过,军统原本的目标是国军被俘人员和林参谋麾下那两个被抓的特工,联共之后,营救范围不仅扩大到工党被俘战士,还有那些受苦的普通百姓,干脆一股脑子都救了。
      可就算弹药充足,人也才那么几个,明小少爷何来这么大自信,一定能完成任务。

      “汪、汪处长……”手下低着头,手中捧着一束花,战战兢兢地嗫嚅,“刚送来的花……”
      一捧娇艳欲滴的玫瑰,猩红的色彩给阴暗的76号添加了一抹娇艳的亮色,而这种瑰丽却又诡异地,和这个血腥的地方隐隐合称。
      汪曼春脸上的怒色几乎无法隐藏,勃然训斥:“你拿进来干什么?!”带着恼羞成怒的窘迫。
      “我……我就是跑个腿……”手下畏畏缩缩地,恨不得自己变成鹌鹑,或者消失不见——救命啊,要不是他资历最浅,大伙儿硬把他推出来,又是日本宪兵队郑重其事拿来的,他也不想要来送这束花,看汪处长那神色,恨不得一枪崩了自己!
      办公室角落的边桌上,已经有两束玫瑰了,前天一束,昨天一束,四月的天气微凉,花败得慢,都还开得正艳。甜美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办公室,加上高窗漫进的明艳春阳,恍惚间,有了喝下午茶的闲适气氛。
      于她而言,这种大张旗鼓、搞得人尽皆知却又无法拒绝的热烈追求,更像是一种压迫,一种羞辱。
      汪曼春忍气挥挥手:“快滚!”
      如逢大赦,手下把花往边桌上一放,一溜烟儿地跑走了。
      惶惑地踱了几步,又坐到椅子上,汪曼春不知在想什么,陷入了沉思。

      “中岛突然开始追求汪曼春?”明楼吃了一惊,一回到上海,察觉到办公厅里工作人员微妙眼神和窃窃私语,他让阿诚去打听,才知道这个劲爆的新八卦——八卦这个词,来源于妙芳。
      而后喃喃自语:“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在南京的这段日子里,中岛突然像个富家小开那样,邀约送花,高调追求汪曼春。
      “76号那里也已经流言漫天了。”甚至连特高课里都是议论纷纷,明诚也十分费解。
      明楼背手踱步,一边走一边思考:“藤田死了,现在特高课已经全落入中岛掌控,下一步,他自然要收76号为己用,梁仲春滑不留手,又有中统背景的污点,干脆哪边都不靠,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拉拢的难度大,可汪曼春原先是隐隐靠向藤田那边的,现在藤田死了,她正是要重新找靠山的时候,中岛此举,是想要拉拢汪曼春,给自己增加一份筹码。”
      明诚反驳:“可是谁都知道汪曼春和您的关系,他这样横插一手,难道不怕把您推到反面么。”
      “你错了,日本人从来不把我们放进眼里,他会想,自己一个日本人,能不比我强几倍?而且虽然挂了特委会副主任的头衔,但明面上我的精力,主要还是放在经济上,得罪我,与他掌控整个上海的特务工作,两利相权取其重,”明楼嘴角一勾,考校弟弟,“除此之外,妙芳最近花了大力气和他交好,你再想想?”
      上次领事馆的事,没了下文,中岛虽然气妙芳把送表的事捅出来,背上一个受贿的罪名,到底也没被抓到实据,板了几天脸,后来藤田死了,又禁不住妙芳设宴“负荆请罪”,马屁拍的好,又招待他吃喝玩乐,介绍上海各路名流人脉,开销一概全付,把人捧得晕乎乎,东北苦寒,中岛哪见过这种糖衣炮弹,没出半个月,两人关系反而更铁了。
      而且最近日军驻中国最大的指挥官西尾遇刺身亡,上层洗牌,影佐眼见就要失势,他的紧箍咒算是解了,自然更加肆意。
      明诚迟疑地说:“你是说,这是妙芳教他的策略?为什么?意义何在?”
      “当然不是直截了当地教的,不过妙芳可以适当做一些暗示,汪曼春的投诚,会大大增强他实力,即使汪曼春不接受,也不可能不顾上司的颜面把事做得很难看,如果两人一起吃饭喝茶,只要不撕破脸,有了几次,不站队也站队了。”
      “离间阳谋,汪曼春就算知道,也很难每一次都拒绝邀请,到时候,就不是也是了,”明诚撇撇嘴,小声吐槽,“妙芳这是近墨者黑啊。”
      明楼回头:“你说什么?”
      “我是说妙芳和您在一起久了,也学了些弯弯绕绕,智力见长啊。”明诚连忙板正了脸,夸赞道,“近朱者赤。”
      “越来越皮,都是和妙芳学的,你才是近墨者黑,”以为自己没听见?哼哼!明楼手指虚点,又接着说,“而且中岛还会觉得自己帮了朋友一个大忙——妙芳肯定暗示过,她和我不能在一起,是因为我还念着汪曼春。”
      “所以汪曼春如果接受他的追求,妙芳自然就会有机会了,若是不接受,两人三番五次吃饭喝茶约会,你也会吃醋生气,到时候……” 明诚恍然大悟,接着又自言自语,“中岛为什么不直接追求妙芳,可以把青帮的势力收到麾下,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
      明楼瞪他,使劲儿瞪他。

      听了梁仲春的话,程妙芳着实愣了一下,露出几分狐疑:“真难得,梁大处长一向视财如命,怎么,竟不想挣这笔没本儿的买卖?”
      还故意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自己,什么意思?他发现了什么端倪或破绽,想要试探一下自己,还是欲擒故纵,设了什么局?
      “哎哎哎,怎么说话呢,”好心没好报,梁仲春翻了个白眼,“对,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为了钱财地位,丧良心的事儿也干得够多了,可要杀要剐,我一向都给人个痛快,总也算是个真小人——”
      “你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呀?”程妙芳笑着调侃,故作惊讶地问。
      “啊呸!”梁仲春啐了一声,又叹了口气,再说的话里带了几分颓丧,“卖猪仔这种事太伤阴私福报,我这辈子啊,靠了日本人,手上沾着血,九成九是没善终了,可我老婆孩子是无辜的呀,我得为他们积点德。”说完,他就不错眼地一直睨着程妙芳。
      程妙芳又楞了一下,才笑了:“这话说的,卖惨哪。”又低头摸着自己的指甲,“嫂子在武汉不是挺好的么,前几天才给你寄了信,小家伙儿都会写几句了。”
      却故意不搭对方的话头。
      梁仲春在心里暗骂一声,当初他就不该贪恋美色,脑子一糊涂就听了阿诚的建议,把老婆孩子送回老家去,武汉虽然也是日占区,可是天高皇帝远,一旦有些什么事,他都顾不上,还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舍了小星儿,老老实实地过日子。
      ——他还不知道,他的妻儿其实都被明诚送到了重庆,生活在若有似无的布控监视下,作为一步隐棋。
      “你就甭装了,”被捏了短,最后还是梁仲春沉不住气,压低声音靠过头去,“明长官,阿诚,还有你,都是别有所图!”
      程妙芳虽然表情不变,背却稍稍绷直,语带调侃:“说说看,我们图什么?”
      “为-国-效-忠!”
      程妙芳笑得灿烂:“我们是在为国效忠呀。”
      果然是中统出身的,底子还在,没被钱糊住眼——不过这也在她的预料之中,所有的往来,虽然让人抓不到实据,却又极为隐晦地暗示自己的立场,灌输些自己的理念,现在看来,还是有些效果的,虽然很有限。
      “嘁,想我挑明了?没门!你知我知,心照不宣哈。”梁仲春又倒回椅子上,架起二郎腿一抖一抖,“日本人打我的注意,是想着一旦消息曝光,让我当替罪羊,我是爱钱,可又不是傻子,”他一脸猥琐,“消息,我给你了,出了这个门,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几天,我的行动队会在城西开展大排查,到时候晚个一两点钟的,肯定不能及时赶到现场,别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程妙芳微微一笑:“知道了,我没听到你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梁仲春站起身,背着手,叹了一声:“我呢,也不求你什么,以后有那么一天,照应照应你嫂子,我就知足了。”
      这话,倒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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