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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六章 ...

  •   根据程妙芳那边传来消息,日本人不仅暗中拉拢梁仲春,企图借助76号的手腕和梁仲春的走私线路,暗中把劳工营的人当成猪仔运到日本去做苦力,而且,时间就在三天后。
      虽然明台的计划十分冒险且漏洞百出,却已经没有时间完善它或者去想一个新方案了。
      借着和程锦云到郊外露营的名头,明台给自己晚上不着家找了个不太蹩脚的借口,明镜虽然不赞成,却又拗不过自家小弟,千叮万嘱,才把明台送出门。
      到了镇子,明台才发现,小镇卫生所的医生护士全都被日军按在石板路上一一都喂了枪子儿,他不得不赶紧隐蔽起来。
      迫在眉睫,形式大变,该怎么办?!

      大都会舞厅高挑的罗马穹顶,画栋雕梁,奢靡得像是一座宫殿。
      灯光昏暗,歌曲靡靡,看着舞池里翩翩起舞的男女女女,卡座上已经半醉的中岛露出了痴迷的神色。
      “没见过吧,这里和百乐门又不是一种风格的,告诉你,上海滩的四大舞厅,那是春花秋月,各有擅场!”妙芳又抿了一口威士忌,酒液冰凉,入喉却如火烧一般,真难喝,她暗自吐吐舌头。
      中岛却久久没有言语。
      他出生在京都边上一个小村落的贫苦人家,明治维新给日本带来了巨大的变化,可是他的家乡却并没有什么改变,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年复一年,在并不肥沃的田地里讨吃食,唯一得到的好处,大约就是妈妈嘴里一直念叨的,贫民也有机会读书认字了——他和祖辈父辈不同,认字会数,知道什么是“忠君爱国”,什么是“武士道精神”,什么是“外面的世界”,然后,十七岁的秋天,才娶了同村小一岁的女人还没满一个月,他就应征入伍了。
      比起哭嚎恐惧的其他人,他的心里隐约是兴奋的。
      一艘船摇摇晃晃,离开港口,那船真大呀,虽然他一直窝在最底层,闻着太多人聚在一起的酸臭味儿,竟让他心里有一股意气奋发的骄傲。
      后来地位高了,见得多了,才知道那膄破船根本不算什么,日军梭巡在海上的舰艇,更高大,更先进,还装载了众多武器,更是威风凛凛。
      一船人,先到朝鲜,接着跨过鸭绿江,来到了东北,他从没见过这么广阔的地方,他曾经暗暗地想,也许穷其一生,他们也不可能完全占了这个国家吧,毕竟太大太大了,连一个东北,都大到好像可以装下好几个日本!
      可渐渐地,他就不这么想了,在战斗中,他开阔了视野,如屠鸡戮狗般的屠杀,因为作战英勇,又有些城府,十年来一路升迁,算得上是军功赫赫了,在一次检阅部队的时候,他意外入了东条阁下的眼,调入关东军情报部。
      东条阁下如日中天,他也很快就站稳了脚跟,虽然是半路出家,却并不觉得情报工作艰深——他以战场的方式,若是杀一个人不能解决问题,那就杀两个。
      三年考绩,成效斐然,政功卓异,调任上海。
      他迷了眼,怯了步,这个远东最大的城市,有超过500万的人口,五百万是什么概念?!日本所有国民总数的十分之一!这里灯红酒绿,车水马龙,只要有钱有权,就可以过上醉生梦死、极尽奢侈的生活,而这些,他从未见过,从未见识过。
      而东北有什么?广阔到看不到边际的土地,衣衫破烂、面露凄苦的□□人,冬日里酷寒的温度,一年中五个月的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好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云泥之别。
      中岛收回目光,又喝了一口酒,以故乡的种田生活为起点,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他努力让自己不露怯。
      他知道程妙芳是在巴结他,可他不在乎。
      中国有一句话:“士为知己者死”,他奉为圭臬,要为东条阁下尽绵薄之力,必然要尽快将权力握在手中——程妙芳打的不也正是这个主意么,她一开始和藤田有隙,才不得不站队在他这边。
      别无选择,他才能够放心地毫无负担地接受这种讨好。
      “听说,你在追求汪曼春?”程妙芳笑了一笑,转着手中剔透的玻璃杯,杯中的冰块轻轻磕碰,发出细碎的声响。
      “怎么,想感谢我?”
      “嘁——明汪两家可是死仇,只要有明镜在一天,她汪曼春就当不了明家大少奶奶,我才不着急,”妙芳朝中岛挤挤眼,揶揄道,“TM再说了,汪处长可是个大美女啊,当年上海滩的一枝花,多少人馋得流口水,如今美艳更胜当年,追她你可不吃亏。”
      “也不知道上次是谁喝醉了,哭诉明楼负心薄幸,只记得他的小师妹。”在中国十三年,中岛生硬的中国话带着浓重的东北腔。
      上海漂亮精致的女人比比皆是,程妙芳清秀而已,未免太过寡淡,而且豪放粗俗,黑话脏话连篇,谈起女人来头头是道,甚至在欢场上和女人调情也是熟悉得很,摸手捏腰,那些隐晦又不甚隐晦的荤话,说得比男人还溜——总让人下意识地忘了她也是个女人。
      程妙芳做朋友谈合作干脆利落有魄力,也不知是不是看上了这一点,听说明家当家的这个明董事长对程妙芳态度十分不错,上海滩的小道八卦都是风做的脚,传得极快,大家都等着看热闹。
      可惜落花虽有意,明楼依然态度暧昧不明。
      也是那次的醉话,让他灵机一动,突然有了这个想法,汪曼春是个美人,家产丰厚,又孑然一身,不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会吃亏。
      至于远在日本的妻子……开玩笑,十三年,只见过寥寥数面,他已经不记得对方长什么样子了,也许披霜经雨,早已操劳成了老妪。
      底层的士兵只能靠军•妓、慰•安•妇和强•奸•妇女来平息欲望,而在当地找一个情人或养一个女人,或者根据上级的安排,接受一朵“帝国之花”——女秘书兼特工,在东北的日军高官中不多见,却也不少见。
      汪曼春又美又辣,完全不输给那些帝国之花。
      76号有驻守的日本宪兵队,他送的玫瑰,自然会有人奉命送到汪曼春手上。
      这只是第一步,接下去,他就要开始约人了。
      “烈女怕缠郎,祝你好运,”程妙芳举起杯子,和中岛碰了一下,带了几分挑拨,“不过美人儿有毒啊,听说就不到一年前吧,她还交过一个男朋友,对她关心备至,体贴有加,结果她76号刚上任,听说男方家里有通共嫌疑,不仅马上就把人一枪毙了,还把那一家子都杀的杀,关的关,倾家荡产出了二十万大洋的赎金,才算是把剩下几个活口放出来,破家灭门,不外如是哪。”
      薄凉乖戾,心如蛇蝎,啧啧。
      一口饮进杯中冰凉辛辣的酒液,中岛极为自负:“男人是树,女人就是树上的叶子,女人再强大,也要倚靠男人,不然只会随风飘落,被人踩在脚下。”
      “叶子就算再倚靠大树,也终有随风掉落的一天,我算是早就看透了,男人靠不住,我干嘛不自己做棵树,长的圆的带刺儿的,想让叶子怎么长就怎么长。”程妙芳笑得讥讽桀骜。
      “你既然能自己长叶子,何必还想着明楼?”
      妙芳语塞。
      中岛面露得意。
      他自觉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可能一步步从最底层爬到现在的位置,而聪明人,就喜欢和聪明人来往,因为棋逢对手,会让人极有成就感和愉悦感,程妙芳就是个十分合他脾气的聪明人,她虽然吹捧自己,马屁拍得不错,却又并不把位置放得太低,嬉笑怒骂,泰然自若,反倒让他高看一眼。
      妙芳喜欢和这样程度的人交手,自视甚高,又不算太笨,好拿捏好控制,听得懂暗示,也会乖乖入悫,朝预设的方向去发展,她那和明楼一比就捉急的智商到了这里也显得高大上,简直不要太开心。
      “哎对了,”妙芳眨眨眼,表情十分无辜,“我们最近少在一起混啊,省得汪曼春以为是我怂恿你追她,小娘皮到时候恼羞成怒来找我麻烦,我虽然不怕她,平白无故被人惦记,NND也是神烦。”
      “你怕她?”中岛嗤笑,又喝完一杯。
      “我不怕她,但我怕她以后和你好上了,那心眼针尖儿大,又回头来找我麻烦。”妙芳回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摸你衣服,断我手足,到时候你三迷五道的,还能帮我说话?”
      “你、你看着吧。”中岛虽未反驳,驳斥之意尽显,他的眼睛虽亮,却找不到焦点,显然已经半醉了。
      一个在朝,一个在野,两个助力,他都不会放弃,而且汪曼春……女人嘛,天生就该臣服于强者,到时候,总能让她听话的。
      似捧似讽,似褒似贬,似调侃似玩笑:“男人掌控天下,女人掌控男人。”
      这话新鲜,而且“天下”两字入耳,中岛蓦然升起一股雄心,眼露桀骜之色,大声说道:“上海,我喜欢这座城市!”接着便是一串放声大笑。
      “当你拥有它的时候,别忘了朋友。”妙芳一笑,提醒道,又给他满上一杯酒。
      “无需很久。”中岛得意地笑笑,又举杯一口喝光,“很快你就会发现,回报是丰厚到远超你的想象。”
      程妙芳心里一突,不动声色地探问:“藤田虽然死了,影佐将军在上海经营了这么久,根深蒂固,势力依旧强大,怎么,你有计划了?”
      “当然。”
      “是嘛?影佐老谋深算,你可别着了他的道。”
      “我怕他个球!”迷糊中,中岛在东北学的骂人土话都出来了,口水飞溅,“这次就把他踩到坑里去,翻不了身!”
      妙芳嫌弃地躲着口水:“你醉了。”
      “我……没有!”中岛吼了一声,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告诉你,我要借这次劳工营的事,狠狠打击他!”
      妙芳心脏狂跳:“劳工营?!”
      “让他们咬去……用力咬!”中岛模糊地说了一串日语,“我再把他们都干掉!干掉!”

  • 作者有话要说:  上海人口和日本人口。
    根据1942年5月汪伪政府统计(保甲),上海租界人口约为91万,推算推算榆林、杨树浦两区人口为20万出头,这样的话上海人口城区人口总计为110万有余,但此时日军已经完全占领公共租界,强行驱散界内难民,数量应该是不准确的,我根据上海解放初期人口520万,但这个数据是当时上海大量人口迁移外逃的结果,因此估40年左右上海人口500万,虽然多了一点,但若将固定常住人口之外的难民和流动人口计入,这个数字也不是没道理的。
    日本人口1900年是3600万,假设日本人为了战争侵略做准备,鼓励生育,到1940年,5000万也是多算了的。
    关于慰?安?妇一段,虽然让人不舒服,描述事实,没有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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