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追光》贝贝拉

50、第四十九章

　　“你到底要说什么？！你要说什么？！”面对大哥的咄咄之势，明台终于崩溃了，激动地大喊，“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
　　一直坐在客厅沙发上，关注着大哥房间里情况的明诚听到响动，连忙开门进来，一脸紧张。
　　明楼依然淡定：“阿香已经回去休息了吧？”见阿诚点头，又吩咐道，“把门关上。”
　　阿诚把门关上，站在一旁，和大哥目光交汇。
　　“小心别玩过头了，小少爷罢工不干了。”
　　“不教训教训他，都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话都是你说的，事都是你做的，到时候心疼的，还不是你自己。”
　　“别总说我，你能好到哪去。”
　　两人默契十足，几息之间，也就结束了眼神官司。
　　“你觉得我是谁？”明楼反问。
　　明诚一打岔，明台已经冷静了一些，可是这句话一出，他又怒火中烧，他觉得自己无限接近了真相，可是他不能赌那万分之一“不是”的可能性，因为一旦出口，就无可挽回，而大哥却气定神闲，将他玩弄于鼓掌，他觉得自己要疯了。
　　“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我怎么知道！”他红着眼睛，喘着粗气，话里都带了一点点哭腔的颤抖，“你是人是鬼还是汉奸？！你说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的大哥。”
　　明诚翻了个白眼，拜托，别再玩了。
　　明楼强调：“我早就说过，到哪里，我都是你的大哥。”
　　明台听懂了，所以，他更生气了。
　　一拳挥了过去，明楼利落地架住，怒斥：“你干什么？！”
　　“袭击汪伪政府要员明楼座驾，执行清除任务——我只是提前执行你的命令啊长官！”一招不成，一拳又去，明台大喊。
　　就知道会这样——闲闲看热闹的明诚心里吐槽。
　　“你怎么知道明天梧桐路从我车上下来的，就是我啊？！”明楼的性格事事要强，他的格斗也是不弱，只不过这几年动手的少了，体力差了些，“袭击座驾！你看清楚电文好不好！”
　　“看我在家里为了隐瞒撒各种慌很好玩是不是？看我挣扎难过很得意是不是？有你这样当大哥的吗？有你这样当长官的吗？你根本就不信任我！”明台又委屈又悲愤，手上又用力两分。
　　听到这话，明诚为大哥辩白：“你冤枉大哥了，这次行动时间又紧，要不是林参谋那组人来的路上被日军打散了，毒蛛那组又被南京站借调，都没办法执行任务，也不想让你上的。”
　　“不信任你？！不信任你就不会把最重大的任务都交给你！”明楼也被打出了火，没好气地低吼。
　　两人各自使出夺命剪刀脚，在地上缠成一团，制住对方，却又奈对方不得。
　　明诚评估了一下，嗯，平分秋色，难判输赢，小少爷军统培训班溜了一圈，身手有长进了。
　　最后两人同时放手，不，放脚，然后瘫在地板上大喘气。
　　“你可以在电令里说清楚。”明台嘟囔。
　　“你是不是傻啊，不知道电报可能会被截获吗？！如果命令是‘袭击明楼座驾，清除藤田’，谁还不知道这里面有问题？”明楼气得一下子坐起来，“毒蜂他会不会教学生啊？！”
　　远在重庆的王天风又突然打了几个喷嚏。
　　“你是叫我杀了自己最亲最敬的大哥！老师可没教过我这个！”明台的火气又蹭蹭地往上窜，“明长官你教叫我啊，换了是你，你会怎么做？！”
　　“你就觉着自己委屈了，你想过我的处境吗？我和大姐多在乎你，你不知道吗？”
　　他和阿诚已经站在悬崖边上了，现在明台又卷了进来，每一个出生入死的任务，都要下达给最疼爱的小弟，他心里能好受吗？
　　“你若是有去无回，大姐要怎么办，你想过没有？为了你，她受了多少流言蜚语，吃了多少苦！你觉得受委屈了，你使性子，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对得起这个家吗？！”
　　明台一下子蔫吧了，保家卫国，他理直气壮，想到大姐，这确实是他最软弱最心虚的地方。
　　看到明台红着眼眶低着头的模样，明楼又马上心软了，明诚也忙不迭地打圆场：“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把行动安排一下吧。”
　　明楼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又恢复了昔日的从容在上，除了那凌乱的发丝显露些痕迹，他转身坐到沙发上：“阿诚，你给他讲讲。”
　　明诚伸手拉住明台的胳膊，一使劲，把明台牵起来。
　　三人落座，明诚想了想，从头说起：“明台，还记得你在领事馆丢的那块表吗？”
　　明台不解地点点头。
　　“那块表是妙……程小姐送给大哥的，大哥又送给了你。”低沉悦耳的声音娓娓道来，“虽然不知道程小姐是怎么笃定你一定会戴着这块表执行任务的，但狩猎行动的最初，就是围绕着这块表展开的。”
　　明台不敢解释，他总是精心穿戴着执行任务，是抱着“回不来的话，这就是殓衣”的壮烈想法，大哥知道了，定会用鞭子抽死他的，可是，妙芳姐是怎么知道的……等等！
　　“表的搭扣，做了手脚，当戴的人剧烈活动的时候，就容易掉落……”
　　“等、等一下！你是说，妙芳姐知道我的身份？！”
　　明楼瞅了他一眼，打破他的侥幸：“是。”
　　“她为什么会知道？！”他混乱了，“难道她是……”
　　“不，她不是，”明诚否认，这否认让明台觉得更混乱了，“不过，你被局座带走的时候，她就在场，而且，她也试着保你，但没有成功，所以当天她一回到上海，就把这个消息告诉我们了。”
　　“知道你被送到训练班的时候，我都恨不得把王天风给剁了！”明楼冷冷地说，毒蜂明知明台是自己的弟弟，还把他搅和进来，虽然这多少有些迁怒的意味，因为局座刚愎独断，并不是会听从别人想法的人。
　　这是明台闻所未闻的片段：“所以妙芳姐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转而又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那你们的身份呢？你们的身份她也知道吗？”
　　明诚点点头：“当然。”
　　明台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乱糟糟的，有些气愤，有些奇怪，有些挫败，还有些恍然。
　　“把你带走的时候，局座把我们的身份告诉了程妙芳——但其实早在那之前，她就知道了。”
　　“多早？”
　　“巴黎。”
　　明台觉得自己又一次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所有的认知都在今晚完全颠覆了，他的大哥，他的阿诚哥，甚至早在身居巴黎，就已经是军统特工的一员，而朝夕相处的他却毫无察觉，他的毫不知情，和程妙芳的知晓一切比起来，实在让人不是滋味，又隐生愠怒。
　　“这么多年了，你们宁可让她知道，却瞒着我？！”
　　明楼板起脸斥道：“组织的纪律不会背吗？王天风是怎么教你的！”
　　明诚暗自翻了个白眼，但凡小少爷有点不对，得咎挨骂的都是毒蜂，他这个同僚处的，也真是让人没话说了。
　　“不是我们告诉她的，作为青帮说得上话的人，加上杜镛一直经营的国党人脉，她自有她的渠道。”
　　明台心气总算是平了些，不然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身份，他在做什么，甚至是让他做什么，而自己却被蒙在鼓里，这种感觉实在很不好。
　　“而且要论察言观色，牵丝循迹，推演论断，你的功夫还不到家。”明楼又啧啧，“离妙芳差远了。”
　　明诚瞪了大哥一眼，秀恩爱也要看场合时机，裹乱哪。
　　小少爷果然气得跳脚。
　　“好了好了，离题三万里，回到任务上！”总算是发现楼太歪了，明诚咳了一声，也算避免了兄弟俩又一场拳脚。
　　“明天上午，市政府办公厅有一场重要的金融会议，特高课的藤田芳政也会出席，而我们这次行动的目标，就是他。”明诚的思路很清晰，“我们的任务是，在下午两点左右，设法让他坐上我们的车，并经过梧桐路，你的任务是，两点之前设法夺取梧桐路上的日军关卡，袭击我们的车，清除藤田。”
　　知道该知道的，不打探不该知道的，是一个特工的行动准则，所以，他并没有说出行动的全部。
　　明台的目光变得清澈而坚毅：“明白！”
　　明楼的心里，不知是欣慰，还是难过。
　　看到大哥失落的表情，明台的心又酸又软，带着几分撒娇：“大哥，阿诚哥，你们别担心，保证完成任务，明天晚上，我给你们烧阳春面呀。”
　　明楼无声地默默点头。
　　明诚见状笑笑：“好啊，很久没吃到小少爷的手艺了。”虽然不好吃，冷不丁想起来，还有些怀念呢。
　　“好了，早点睡吧，不然明天没精神。”明楼和蔼地说。
　　“那我去了，”明台跳着起身，解了疑惑，放下重担，他浑身轻松，语调飞扬，“大哥，阿诚哥，晚安。”

　　看着开开心心出门的明台，明诚关上了门，对大哥笑笑：“真还是个孩子。”
　　明楼松了一口气，神色也轻松几分，语气含了几分调侃：“妙芳说的对，让明台知道一部分真相，有利于家庭和谐，也有利于任务执行。”

　　——“你什么都不打算对明台说吗？就这样让他去刺杀自己的大哥？”妙芳的神色慵懒得像一只猫，带着点嘲弄又撒娇的神色，“你很喜欢兄弟阋墙的戏码？”
　　“身为一个战士，一个特工，光有热血可不行，他还要有责任和担当，没经过最残酷的洗练，他无法成长，无法在更加残酷的环境和斗争里笑到最后。”明楼摇摇头，“而且按照纪律，我不能告诉他，他也不必知道他的上线是谁。”
　　妙芳撇撇嘴：“你以为到了明晚，他还会不知道吗？”
　　“那是他自己发现的，”看到妙芳那不甚认同的怪表情，明楼依然坚持，“而且，若他明天临阵脱逃那呢？”
　　“你觉得他会临阵脱逃？”妙芳猛地转身，注视他的眼睛，仿佛在说，你教出来的明小少爷这么孬？
　　明台不孬，可是他也正直，善良，深爱家人，明楼的声音闇哑而惶惑：“我……我不知道。”
　　妙芳无可奈何：“好吧，我们换个角度，你不告诉他，明天他执行任务后，会猜不到你和阿诚的身份吗？”
　　“肯定会暴露的。”
　　“临阵脱逃的后果是什么？”
　　“枪毙。”
　　“你舍得吗？”
　　“当然不！”
　　“到时你会执行吗？”
　　“我不知道。”
　　“那如果今晚你告诉他，他明天还会临阵脱逃吗？”
　　“不会。”
　　“所以，你为什么不告诉他——我是说，有限的，他一定会发觉的那部分，既可以安抚他，让他消停下来，把还不能曝光的部分隐藏得更深，他也能心甘情愿的去执行任务，而且最重要的是，避免一场家庭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