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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四章 ...

  •   “和平共建新上海舞会,这名字又长又怂,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端了一杯香槟坐到角落的沙发上,冷眼看着靡靡音乐声中觥筹往来、莺歌燕舞的场景,程妙芳在心里吐槽,“这一屋子裹着锦绣的禽兽,道貌岸然的妖鬼。”
      ——好罢,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她好笑地揉揉胀痛的太阳穴,指尖寒凉,抚上去仿佛也缓解了几分。
      刚收到帖子时,她还楞了一下,落款的“国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特工总部”是什么鬼?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就是76号的正名啊,有那么点哈利波特里伏地魔因为太过可怕,不敢直呼其名,而总以“那个人”代称的意思,这个特工总部坐落在极司菲尔路76号,大家便都这么称呼,也不知什么时候,连新政府甚至自己总部的人,也开始这么说,当然,也有可能是觉得名字太长,76号更为简便易念也未可知。
      这一场舞会虽然热闹,但76号凶名在外能治小儿夜啼,除了日本人、亲日派和新政府官员,还有一些是像自己这样日本人觉得有拉拢价值的 “各界名流”,在这灯光鬓影之中,每个人都打扮光鲜言笑晏晏,呵呵,到底谁是想来,谁是不想来,还有谁是不想来又不敢不来?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为了压住喉咙里的痒意,香槟入喉,她咂咂嘴,一股子涩味儿,不好喝。
      若是在这里引爆一颗炸弹怎么样?MU~~~日十三军、新政府,特别是特高课和76号大半都要交代在这里了,可惜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偏偏不能做,妙芳百无聊赖地转着杯中的酒,手好痒哦。
      忽然看见明诚牵着一个可爱的小男孩从某处走过来。按照剧情,这个小正太就是梁仲春的儿子吧。
      已经急疯了的梁夫人一把抱住自己的儿子,梁仲春和明诚都已经是在办公场合照过面的,两人少不得寒暄几句。
      “哦,长得一点都不像梁仲春那个歪瓜裂枣样。”妙芳在心里默默评价。
      既然按照剧情,梁仲春还是会想借阿诚的力,不如由自己来牵这个线,如何?虽然这些年来未雨绸缪,做了许多安排,能更把事情掌握在手中,何乐而不为呢。
      结束了短暂而礼貌的对话,明诚看到一旁的妙芳,心中一转,便上前邀请:“程小姐,来跳一曲?”
      妙芳眼波流传,微笑着伸出手:“好啊。”
      手一用力,佳人入怀,明诚便眉头一皱,嘴唇微掀:“你发烧了?”声音微悄,入耳却清晰。
      “啊,是吗?难怪有点晕,我还以为是喝醉了。”她轻咳几声,恍然大悟,“前两日忘了带伞,淋了点雨。”
      “果然是你,”明诚低语,“上海这几日可没下雨。”
      一个颇有战功即将提拔的陆军少将在苏州火车站前深夜遇袭,随扈和护卫车站的宪兵也死了十多人,袭击者一人一车,行动如风,得手便退,追击的人追出了十几里,只发现了一辆空车,一开车门,手雷爆炸,又死了一个,伤了三个,沿途搜索,也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行事之大胆,手段之高明,行动之猖狂,令日军极为震怒,若不是事情没发生在上海,这场标榜中日共荣的舞会都差点取消。
      “嘘——”妙芳比了个噤口的动作,笑得魅惑,“诚少这是扰了自己大哥的香艳局被赶出来,改行来我这儿当福尔摩斯了?”
      “嘶——”明诚哭笑不得,想起方才大哥举枪将汪曼春护在身下的画面,这料事如神一语中的,果然莫要得罪女人,“我只是关心你。”
      “还是去关心汪小姐吧,她可是一直好奇,你们是什么人呢。”她嫣然一笑,靠在明诚耳边呢喃。
      明诚苦笑:“可别把水搅得太浑了。”
      “浑水摸鱼,可水太浑了,一不小心也被当成大鱼摸了,是吧?”妙芳笑得狡黠,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大道无形,大巧不工,要顺乎自然,顺应局势,发乎于心,心随意动,意指臂使,才能够下一盘不露雕琢的绝妙好棋。”
      明诚憋了半晌,才说:“若不是你说的,我差点就信了。”
      “怎么说话呢。”妙芳翻了个白眼,“明台能这么熊,看来是家学渊源啊。”
      “那程小姐您必是天赋异禀了。”明诚也不示弱。
      ……

      自从潜伏任务中抽身,成为特务工作的管理者开始,南田洋子几乎在任何场合都只穿军装。新政府多数都是国党的班底,南田在南京化名潜伏,游走周旋于政府高官之前攫取情报的事,大家多少都还记得,大约正因为如此,她舍弃了 “女人”的柔媚,标榜起“军人”的刚硬。
      今夜,她依然是一身陆军制服,旁人纷纷避之不及,她却不以为杵,端一杯酒,看着宴会里每个人的一举一动。当年,她为帝国化身暗夜中拱墙钻洞的老鼠,如今,她又化身为猫犬,抓捕破坏帝国根基的“老鼠”。
      看到明诚和程妙芳两人共舞,言谈间还极为亲密熟络的样子,南田洋子对明诚更感兴趣了。
      明诚有能力,有野心,现在看来,人脉也不错。
      这时,汪曼春挽着明楼的手,两人一起进场,和周围认识的人打着招呼。
      许多人从未见过这个虽然美艳却却疯狂狠辣的汪处长小鸟依人,笑得如此甜蜜,两人的关系引起了大家的诸多猜测,也有少数几个知道明汪两家那段恩怨的,少不得八卦嘀咕几句。
      汪曼春的目光穿过人群,正好和程妙芳一触,她得意而又挑衅地一笑。
      程妙芳一愣,回以一个无所谓的笑容,你的师哥,有本事就拿走啊。
      明楼循着汪曼春的目光看去,对小师妹露出个无奈宠溺的微笑,便不再看向那边,拉着人走开了。
      额……程妙芳蹙蹙眉,好吧,莫明有点战意了。倒也不是真的很在意,就是突然被鄙视了,总觉得有点不舒服,嗯,就是这样的……吧?
      而另一边,汪曼春十分心满意足,自觉下了程妙芳那个讨厌女人的面子,明楼又当着她的面,语气嘲讽而生硬地勒令明诚去邀请南田洋子跳舞,以报南田的“知遇之恩”,仿佛是对明诚对受到南田招揽这件事瞒而不报极为不满,起了疑心,让她以为自己的离间计成功了。
      却没想到这本就是两人商量好的。
      明诚期期艾艾地去了。
      看到明诚来邀舞,南田有些惊讶,又有些愉悦。
      南田的舞跳得不错,明诚则显得礼貌而疏离。
      她笑得颇有意味:“阿诚先生前倨后恭,让我很意外。”
      明诚的回答巧妙而又圆滑:“没有一成不变的事务,何况是人呢。”
      “我看到你刚才和程小姐跳舞了。”南田状若无心地试探,“你们很熟?”
      “你说程妙芳?”明诚一笑,避重就轻,“程小姐性格开朗大方,是上海淑媛中的翘楚。”
      “哦?”南田步步紧逼,“你喜欢她?”
      “没有没有,她和先生……”明诚闻言失笑,故意朝吧台那边望了一眼,明楼和汪曼春正在那里亲密地聊天,又看了一眼坐在另一侧角落沙发上的程妙芳,表达得很隐晦,“程小姐曾经在法国短暂地游学,那时候和先生颇为亲密。”
      南田非常意外,这一条消息对她来说是全新的。
      “后来呢?”
      “程小姐游学回国,便无疾而终了,”明诚弯弯嘴角,低声说,“少年慕艾,先生对汪小姐到底是不同的。”
      南田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满意地点点头,又换了一个话题:“对了,明先生对和平大会有什么看法?”
      明诚趁机提出,既然要共存共荣,76号将上海搞得人心惶惶不利于大会和平气氛的营造,特别是近期日军高官频频被刺,正是对这种滥杀无辜的行为的反弹和抗议。
      南田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看得出来,她把这个提议听进去了,又不免疑惑:“以他和汪处长的亲密关系,为何不直说?”
      “先生向来公私分明。”
      “所以?”
      “由您出面制止,换一个相对平和的局面,显得您有远见,御下有方。”
      南田笑了。
      汪曼春苦心孤诣的“钓鱼”行动,就这样被化解于无形。

      妙芳看明诚和南田在舞池里回旋,依然不卑不亢,得体有度,不由感叹真是个人才,最重要的是,演技杠杠的,至于那一对……她瞟了一眼吧台,两人一坐一站,言笑晏晏,亲密无间,这半真半假的入了戏,演起来才没破绽啊。
      而明楼和汪曼春议论的也正是明诚。
      “能被人利用,说明他还有价值,”明楼毫不掩饰眼中的阴霾,却又自觉一切还在掌控之中,“至于是不是如鱼得水,那要看我的心情。”
      汪曼春着迷地看着自己的师哥,睿智而又强大。
      就在这时,有下属过来,汇报说有急件需要立即处理,明楼不得不提前离场,他朝明诚招招手。
      就两人会面和密谈的事被故意捅给明楼一事,明诚和南田刚打完机锋,他还做出求财的样子,给出一个银行账号。
      南田又怒又笑,没想到明诚如此大胆,却又如此简单,她还想问些什么,可惜明诚跟着明楼匆匆走了。

      视线梭巡了一圈,没什么有趣的,妙芳正想起身,没想到南田洋子突然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程小姐。”
      南田看着眼前这位女子,说不上特别漂亮,但很有能力,也特别傲气,军方多次招揽她,她却态度暧昧,好像想做个几不靠的不倒翁,而且让人懊恼的是,她还有这个筹码和实力。
      光是盘尼西林这一项便被卡住了要害,她像施舍似的,偶尔拿出十几支几十支,便动她不得,还要把她好好供着。
      妙芳晃着手中的高脚杯:“南田课长。”
      “程小姐不去跳舞?”南田也笑了。
      “对我来说,跳舞不是社交礼节人际交往,”妙芳笑得傲然,“上海滩很多人都知道,我只跟看得上眼的人跳舞。”
      “哦?”南田别有意味,“可惜明先生有事先走了。”
      “阿诚是很不错。”妙芳举起酒杯,啜了一口,“有风度,又聪明,我们很谈得来。”
      妙芳的口气和态度和阿诚说的又有微妙的区别,南田意外之余,又把事情想得更复杂了,不过她还是不放弃试探:“我是说明楼先生。”
      “明楼?”妙芳挑挑眉,语气平淡,“南田课长刚才明明看见明楼和你的爱将汪处长亲亲我我,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南田有点挂不住:“我以为程小姐还念旧?”
      妙芳说话却直白桀骜:“明楼是不错,但我程妙芳也不差,上海滩站着撒尿的千千万,向来只有我挑男人的份,不论他是谁,曾经干过什么,权利,地位,金钱这些身外之物,只要我愿意,他还怕没有?”
      南田愈发觉得这话有意思,果然是青帮里一呼百应万人之上的大小姐。
      “那就好,我也就放心了,”南田笑眯眯地说,举起酒杯示意程妙芳碰个杯,“明楼先生和汪处长一个是特委会副主任,一个是76号侦听处处长,今后一定能合作无间,所向披靡。”
      “呵呵,”程妙芳笑得很假,两只酒杯磕了一下,“不过呢,我这个人有个毛病,东西可以我自己不要,谁要谁捡去,但若是别人来挑衅,我不但不放手,且必定会让她知道死这个字怎么写,”她俾睨地看着不远处打扮精致礼服华丽的汪曼春,笑得嘲讽,“南田课长,记得看好你的爱将,不然我不管她给谁干活,我会让她干不了活。”
      “舞会不过如此,”她盈盈起身,把酒杯放在一旁,笑得矜持,“那么课长大人,我先告辞了。”
      看着离去的背影,今天被几番落了面子的南田气着气着,又笑了出来,这个程妙芳能凭自己的能力跋扈随性到这份上,同为女人,她倒是不反感,甚至还有那么点相惜的味道,若不是立场不同……有意思。

      出了海军俱乐部的大门坐上车,明楼对明诚说:“周佛海提议,参加和平大会的重要骨干,坐船去南京。”
      明诚一肃:“是最后决定吗?”
      “这么早放出消息来,多半是个幌子,”明楼揉揉眉心,“先按兵不动。”
      他觉得累,很累,秋风渐起,夜已深,戴着面具愉悦这个,试探那个,真正的明楼在哪个角落,究竟是什么样子,都已经快忘记了。
      “大哥,”明诚一边开着车,一边看着眼色要说不说,“今天妙芳也在。”
      “看到了,”明楼闭着眼,语气很平常,“汪曼春在身边,所以没过去打招呼。”不仅如此,他也看到了几次视线相交之时,汪曼春挑衅十足的表情。
      “南田问了我们和妙芳的关系,我透露了一点。”
      “嗯。”如果不能瞒到滴水不漏,那便把话说得半真半假,虚中有实才不会穿帮。
      “还有,前天晚上……”
      “我知道,搅得苏州火车站一片狼藉,还死了个陆军少将,够有本事的。”语带嘲讽,他既佩服她的大胆,也气她毫不顾惜己身,“明堂哥请她帮忙去说和,她倒是能顺便干一票,两不耽误。”
      越爱越怕啊,害怕失去,她一次一次,每个行动都是险中求胜,以命相搏,成功了固然欢呼庆贺,一旦失败,又会怎么样呢?他总是强迫自己不去想。
      明诚吞吞吐吐地问:“所以……大哥你……是怎么想的?”两人的默契和暧昧他看得清楚,却止步在恋人未满,可是大哥威重,他也不敢问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也只好打个擦边球。
      明楼沉声反问:“什么意思?”
      “好像是因为那晚淋了雨,”明诚回头看了一眼,主要是观察自家大哥的反应,“刚才请她跳舞的时候,我一握,手心火烫,还烧着呢。”
      明楼闻言手猛地握紧,觉得心疼,却又恨自己什么都不能做,闭了闭眼,半晌才轻轻地说:“……先回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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