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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

  •   两个月后。
      “程妙芳已经回到上海了。”明楼看完手里的信,对明诚说。
      “这么快?她不是说要去德国,怎么一声不响又回国了?”明诚诧异地说,这年头一封信从国内到巴黎要走几个月,还弄不好会丢,这封信是托人带来的,也要不少时日,这样算起来,程妙芳根本没在德国停留太久,说是游学,其实不像,“对了,她的车不要啦?”
      明楼不语。
      “车该不会真是抢来的吧?”想起那天以为是玩笑的话,明诚诡异地觉得……大概有可能是说真的,抢来的,才随手说不要就不要了,脑子一转,又觉得奇怪,“这不是汪小姐的信么?”
      明楼揉着自己紧皱的眉心,叹了口气:“曼春是来兴师问罪的,程妙芳大概添油加醋地和她说了什么。”
      明诚摊摊手,心中腹诽,女人,千万不要惹女人。
      “算了,这事再说,”明楼把明诚叫到沙发上坐着,认真交代,“我这次去哈尔滨要小半年,明面上是讲学,实际上是执行任务,根据纪律,我不能告诉你具体情况,只能说,是两头兼顾。”
      意思就是,两边都有任务。
      明诚点点头,兄弟多年,默契是没话说。
      “你的事情,我已向组织汇报,你先维持现状一段时间,等我回来,就会把你的关系转到我这里,国党方面,我虽然身在巴黎,但仍然隶属欧洲分部,我会择机向戴处汇报,给你配个联络官的身份。”

      十月的哈尔滨天已渐凉,比巴黎要冻人许多。
      飞机降落时已是傍晚,机场空旷风大,明楼穿着黑色呢子大衣,也忍不住一个激灵。
      “文弱书生,也不多穿点。”王天风睨了他一眼。
      明楼身材魁伟,个子高些,居高临下那么一瞥:“冷暖自知,杞人忧天。”
      两人是杭州特训班同期,一个嫌对方假清高,一个嫌对方真粗疏,彼此从一开始就互相看不顺眼,偏戴处有些恶趣味,把两人都放在上海站,还不时要让两人搭档合作。
      他们来接收一批资料。
      东省特区工业大学校原本为中俄合办的工业学校,实力雄厚,随着日军入侵东北,年初开始,学校也被日本全面接管,开始按照日本方式办学、使用日语教学,一位教授不甘心研究成果落入日本人之手,愿意将还未来得及公布的经过优化、更适合国内目前钢材厂技术水平低、机床精度差、企业小散乱的国情的无缝全套钢管生产工艺技术资料送出沦陷区。
      这批资料,国党想要,工党也想要。
      蓝衣社通过拐弯抹角的关系,安排了一个给这个学校学生讲座的机会,来的导师,自然就是巴黎大学讲师,明楼,王天风,恰好可以安排个助手的名头。
      他们选了离学校不远的一家酒店。
      酒店规模不小,大堂也富丽堂皇,可是……
      道里区,哈尔滨道里区,明明是中国的土地,往来的中国人却挺不直脊背,这里曾经住满了俄国人,如今,大街小巷充斥着日本人。大堂里来往谈笑的人大多都说着日语,没有一点不自在的神色,反倒是偶尔遇到几个中国人,都是面色委顿,小心翼翼,生怕出了什么事。
      进了房间关上门,明楼才低叹一声:“山河沦丧,倭奴横行,不战而退,拱手山河,是我辈毕生之耻辱。”
      王天风点头赞同,难得没有反驳。
      两个人只低落了一小会,就收起情绪,开始讨论起实施计划来,没说两句,又起争执。
      明楼的想法是:借讲学之机摸清学校情况,材料太多太显眼,与目标人物取得联系后,想办法分批送走。
      而王天风的想法是:你明楼大少爷就好好讲学,做好明面上的幌子就行,接收和转移资料不劳操心,在下可以搞定。
      一个骂计划拖泥带水,一个骂想法漏洞百出,两人从嘴到手,真真假假地过起手来。虽没有什么推桌子砸床之类的大戏,脚上是谁也没让谁,最后以两人同时掐住对方的脖子而平局告终。

      把邮轮的行程当成休养,回国之后,处理好公司的事情和帮务,程妙芳又马不停蹄地策划了下一个行动,她不想停下来,也不能停下来,夜半的梦境里,都是故人故景,音容如旧,惊醒之时,仿佛重历了那场绝境,悲痛,无力。
      可人算不如天算,水土不服,她一到哈尔滨就感冒了,鼻塞头重,咳嗽得厉害。
      春天时打进锁骨下方的那颗子弹没取出来,肺有旧伤,一咳起来就觉得胸又痛又闷,状态不好,严重拖慢了计划进度。
      在这敌占区,多待一天,就多留下一丝痕迹一道破绽,何况这次她给自己定下的任务太过重要,重要到让她觉得即使牺牲性命去完成也是在所不惜的。
      刺杀关东军防疫给水部部长,石井四郎。
      防疫给水部,就是日后臭名昭著的731部队——日本关东军驻满洲第731防疫给水部队的前身。
      石井四郎,日本京都帝国大学微生物学博士,积极鼓吹游说细菌战的狂热者,背荫河细菌试验场的最高长官。他臭名昭著,恶贯满盈,他罪恶的名字,在日后的哈尔滨、浙江、山西等地的抗日纪念馆里都有出现。
      也许即使杀掉他,也不能改变日军对实施细菌战的野心,但总能给他们一个震慑,一个警告。
      石井的安保非常严密,他手下指挥着300多人的部队,身边总有几个护卫,出入乘坐的是配有装甲板的高级轿车,住处是一处从俄国人手里收没的豪华宅邸,上班的实验室更是戒备森严,即使外出宴饮寻欢,也有卫兵团团围住。
      不过目前算是最好的时机了,因为抗联几次袭击基地及周边日军驻地,石井打算将背荫河的细菌试验基地搬迁至离哈尔滨更近、交通更方便、保卫更严密的平房区,老基地已经废弃,新基地还在建设,目前实验室暂时搬到日本陆军医院南院,动手可能相对方便,错过这一次,以后可能再无机会。
      “咳咳……”程妙芳喝了口水,继续思考。
      哈尔滨这破天气……这些挨得住的小病,还是就让它自愈好了。
      还是必须先看看现场,才能确定计划啊。

      学校的保卫比想象中更严密,几个出入口都由日军直接站岗,明楼和王天风进入的时候,被搜了包,还被安排了一个小兵引路。
      两人去见了新上任的教务处长坂上田村,这位倒是态度和蔼,笑脸迎人,告诉明楼讲座安排在两天以后的下午,如果效果好,还能够专为他开个一到两月的短期授课,系统讲述欧洲的先进经济理念。
      明楼发挥出他见鬼说鬼话,偏还说得头头是道的特技,倒是给对方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告别的时候,坂上亲自送他们到楼下,还说要把他引荐给正在哈尔滨的关东军参谋长兼特务部长西尾寿造。
      进了酒店房间,关好门,王天风就一脸嘲笑地说:“这下假亲日要变成真汉奸了,我说,你那口才能不能不这么不合时宜地超常发挥?”
      日本人接管学校后,想要在教学上做出点成绩来,就有人推荐了明楼,巴黎大学年轻有为的讲师,来做经济学讲座,他们本来无可无不可,试着发了邀请,现在见面这么一聊,嘿,感觉挺好,是个人才,还可以作为中日友好共荣的典型,不如……
      “有火别朝我发,出任务本来就要随机应变。”明楼白他一眼,“说明我能给人信任感,像你一副死脸,没进学校大门就被毙了。”
      “现在看来进了大门也没用,我们没办法把资料带出来。”王天风反讽。
      “安保太严格了,”明楼也觉得一筹莫展,“这是个头痛的问题……先想办法见了王教授再说吧。”

      病人的身份就是最好的掩护,程妙芳拖着咳到虚软的身体,进日本陆军医院南院转了一圈,她一路咳咳咳,咳得撕心裂肺,身边来往的人都是一副嫌弃避让的样子,可见伪装十分到位。
      整个医院警戒外紧内松,特别是那栋既不是病房,又有全副武装的医生模样的人员进出的二层黄色小楼,更是被团团围住。
      看来那就是临时细菌实验室所在了。
      妙芳心里发狠,真想一颗导弹砸下去,让这些日本鬼子和病菌们一起尘归尘,土归土……这么一边想着,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一边对小楼多打量了几眼,这次行动她在巴黎时就开始构思了,所以在德国的化学实验室搞了不少高纯度的□□,能派上用场就好了。
      □□爆炸威力比TNT还大一点,就是极不稳定,稍重的震动撞击都可能引爆,不过她可以存在急救箱里,自然是不怕的。
      日本人极为戒备,程妙芳就这么多逗留一会多看了几眼,就有两个尾巴跟了上来。
      好吧,人有失手,马有失蹄,程妙芳假装没有发觉,故意左看右看,好像是不认识路的样子,朝反方向走去。
      两人若有若无地缀在后面。
      死皮赖脸啊,程妙芳腹诽,得想个办法甩脱他们。
      她走出医院,假作对周围一街一景都极有兴趣,走得不紧不慢,拐过一条街,后面还跟个牛皮糖似的,不肯松口。
      改主意了,既然这么紧跟着不放,那干脆就干掉算了。
      妙芳故意在人群里左躲右闪,脚步凌乱,还不时慌张地偷偷回望,好像发现被跟踪心里慌了一样,后面的人果然跟得更紧了。

      正想着这周围哪个巷弄胡同有适合杀人越货、毁尸灭迹的地方,前面大街上突然停下一辆车,车上下来几个人,一个穿着日军致富,一个身材瘦小,长得便像日本人,另外两人身材高大,其中还有一个是认识的。
      我艹,果然世界这么大,无处不相逢啊。
      要不要掉个马?虽然马甲里面还有马甲。
      她扑过去,委屈兮兮、惊慌却又娇柔地喊了一声:“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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