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獨行俠

4、樹下別離

　　昙花阁
　　「师姐，慕容轩明显是想戏弄你。全月国都知道阿皓与他是同父同母的兄弟，慕容轩更将朝廷握有的北边军权赐给他，可见二人的亲密度。这次二人一定是早已串通的。」洛华姬一边把玩着挂在窗边的琉璃风铃道。
　　原本低头看医书的成诗，听华姬叫慕容皓作阿皓，即抬头问：「你们二人很熟的吗？怎麽唤他阿皓？」
　　「在满花楼喝花酒时认识的，我们一见如故，便常常邀约对方看佳人、赏美食。」洛华姬嘲弄成诗，说：「看来有人妒忌了。不用怕，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成诗不理洛华姬，见烟神情鬆容，好奇问：「师姐，你是不是已有妙计？」
　　「妙计是有的。」烟以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成诗。
　　洛华姬见状，拍手叫好：「师姐，果然好计。」走到成诗身边捉紧她的手。
　　「师姐，你们想干什麽？」成诗心知不妙但已无路可走。
　　烟拍拍成诗的肩膀道：「你是时候作出一些贡献。」

　　洛山，皓王爷府中。
　　大厅中，歌舞声此起彼落，舞姬身穿露腰的大漠舞衣，为宴席增添不少乐趣。
　　席上的慕容皓面露红光，可见已喝了不少酒。一身紫色绣金长袍、手戴红宝石玉环，面上挂着多情的笑容、笑时眼睛如弯月。
　　在他身旁的轩不停劝阻他少喝一点：「不要再喝了，你不善喝酒，一会儿又发酒疯。」
　　皓往轩的酒杯中倒满亲手酿的昐诗醇，一股甜甜的花香扑鼻，不觉呛鼻。
　　他晕晕醉醉道：「哥你难得来洛山，当然要好好庆祝。这些歌姬特地从各地请回来，哥你看中那一个随便带回去好好宠幸。」愈说愈兴奋，唤来四名歌姬，名一左一右服待自己和轩。
　　此时下人向皓通传，烟求见。
　　他扬手指示下人将她带进大厅，转身跟轩说：「他到了。」
　　轩料不到烟即日便向皓要兵，心想这掌门比预期中有趣，道：「记得我说的话。」
　　烟进入大厅时，见席上的皓被美女包围，不知成诗会有什麽反应，看样子又有一场男女间的腥风血雨。她故意不看轩，怕看了，平復的心又会再起变化，倒不如眼不看为净。
　　她对皓说：「相信王爷十分清楚我求见的目的。那我也不绕大圈，我来是跟你谈一单交易。」
　　皓摆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问：「不知是什麽交易能使我借出自己的兵力呢？」
　　烟向厅外道：「洛华姬带她进来。」
　　洛华姬将手绑麻绳的成诗，背进大厅。她向皓道：「阿皓，这份礼物，你喜欢吗？」
　　她所说礼物就是成诗。成诗今夜穿上水蓝轻纱舞衣，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将平时绑起的咖啡色头髮放下，只用一玉簪略微盘起。
　　皓见她穿这身性感的舞衣，心中重现初相识时的跃动，走路一歪一弯向她走去。
　　成诗进来时见歌姬如云，心中早已不快，一脚踢开醉醺醺的皓。
　　皓也不以为意，只吩咐下人道：「将夫人带进房。」
　　烟问：「王爷，不知你是否答应我的请求？」
　　皓笑说：「当然，烟掌门果然知我心。」转身紧随成诗。
　　歌姬早已散退，大厅只馀烟，轩和洛华姬三人。
　　烟向洛华姬打眼色，道：「刚才听下人说，菩大人现正在房中淋浴。」
　　洛华姬二话不说，奔向菩连，留下烟、轩二人。
　　「臣已完成皇上赐的任务。」烟向轩揖三下，以示尊敬。
　　轩拍掌道：「之前是朕看轻你，不知掌门何时有空与朕商讨细节。」
　　烟说：「皇上，月国第一歌姬，今夜会在满花楼献唱，不如承这机会去一看风彩。」
　　轩应了，随烟到洛山县大街上。
　　满花楼依河而建，红色外牆、门前坦胸露脾的姑娘，显然是一座青楼。
　　轩最怕青楼中的胭脂味，但见烟盛情却却，不好推迟，掩住嘴鼻入内。
　　店中妈妈领了二人进二楼的一间包厢，命人预备糕点和酒。
　　盐酥鸡、酒蒸鱼、竹枝排骨、桂花糕，每道菜都是轩的心头好，他诧异怎麽烟连他的喜好也调查得清清楚楚。
　　烟拿起银筷，微微转身，揭开一小角黑布，尝一口盐酥鸡，皱眉说：「太咸，皇上还是不要吃比较好。」
　　轩细尝一口，亦觉过咸，完全冷落这盘盐酥鸡。
　　烟将一杯颜色清纯、果香四溢的酒递给轩。
　　轩立即饮一口，奇怪的是这酒香而不浓，有效冲走盐巴，令轩舒适不少。
　　「这杯是甚麽酒，好合朕的口味。」
　　「这是臣自己酿的酒，取名为忘情酒。」烟又递上手帕。
　　轩呆了一呆，从烟的动作可以看见另一人，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那个女人早在五年前自溢而死。
　　「忘情酒，想不到你给这好酒取个这麽悲痛的名。」轩一直都认为烟是孤身一人，看来他曾经有过一段往事。
　　「随心所取罢，皇上若喜欢，晚些送几壶到宫中。」烟再转身，揭开纱布，喝一口甜酒。
　　易容之术在月国依然是十分罕见，懂的人无多，若然在人前掩盖真面目，只有戴上面纱。
　　虽说江湖中人愈神秘愈安全，但烟这一举动依旧吸引轩的好奇。
　　「烟，为何你要戴着面纱。」只喝了三杯酒的轩，已经微醉，伸手欲揭开烟的面纱。
　　烟一把捉住轩的手，说：「皇上，你醉了。」将他的手放下，又向他碗中夹一块桂花糕，「几年前，臣的家中发生火灾，眼睛以下的皮肤严重烧伤，戴面纱是为了遮丑。」
　　轩觉得烟有一股熟悉的气场，对他的介心渐渐放下。
　　灯光由明转暗，光线聚集在中央舞台上，一把女声唱：「五年一别。」
　　乐声奏起一道悲伤而缠绵的乐曲，台上女子轻轻起舞，唱出无情君王与孤独皇后的故事。
　　「杏花树下的约定早已成飘落的花瓣，共枕之梦终须一灭。」
　　曲终，女子从台上退下来，步履轻柔，走过一座座包厢，不少客人望与她留下回忆，均被她拒绝。最后走到烟和轩所在的包厢，在轩的身边坐下。
　　「不知道公子喜欢九歌今晚唱的这首《树下别离》吗？」九歌将轩的酒杯倒满，伸手摸向轩的手背。
　　轩立即将她的手打开，身体靠向圆桌的另一边。「放肆！」他道。
　　「烟，怎麽你认识了一位这麽不懂风趣的朋友。」九歌幽幽问。
　　烟见她对轩很有兴趣的模样，皱眉道：「不要玩了，入正题。」
　　九歌啧一声道：「我办事你放心，我已经邀约了如统参加二个星期后在月城无花园办的酒宴。」
　　「如统？你打算动如凤吗？」轩问。
　　月国经历二代皇朝，如凤乃开国皇帝的谋士，一直任左相一职，朝中老一派的人都是其亲信。
　　轩明白一日不除他，总有一天会反咬自己。虽然告老辞官，表面上权利在他的二子，实际上他依然掌控一切。
　　「皇上，臣也不妨直说。月国看似强盛，实际上却是一位随时暴毙的人。」
　　烟唤店小二端来一壶有助安眠的花茶，递给轩后，向他分析月国的走向。
　　「简单来说，三内忧两外患。月国位处中原，虽有高山作屏障，但若北国及秋原国同时进攻，恐怕月国无法抵御二国的侵袭。加上秋原国正有两股势力，二王子早已在私下联合北王，如果我们不能协助大王子夺取王位，不但少了一个盟友，还多了个麻烦。」
　　轩颔首，看来秋原国是一切成败的关键。
　　烟向他一一道来月国的弊缺，月国兵器不及他国坚韧、先进。
　　除五年前的内战外，再没有大型的军事行动，军队素质下降、危机意识偏低，论骑兵不及北国，论水军不及沿海的曼沙国。
　　这些事都可用时间及金钱解决，然而接下来的问题才是月国最大的隐忧。
　　烟面露难色，怎样跟一位君王说，月国的实权不在他手，反在先皇部下的手上呢？
　　九歌见烟难堪的模样，只好推她一把，调侃说：「皇上，你还记得五年前的夺位之战吗？当时皇上带兵攻入宫中……」
　　「溷障，你们是想说朕夺先皇之位，命不正，言不须。」轩怒吼。
　　「成败不在于我们二人的想法，而是如凤和一众旧臣的想法。」烟接着说：「要巩固皇上的权利，一是削除旧臣，二是争取他们的支持。如凤一党早有谋反之心，加上繫连甚广，我们暂时无法解决，唯有在镇守西方的苏罗大将军着手，他忠心耿耿，而且在朝廷上具有影响力，只要他忠效皇上，便可令大量旧臣归须。」
　　「好！你这麽有智谋，定能在半年内成功说服苏罗。朕且看看你是不是只长一张嘴的江湖骗子。」
　　「皇上，臣只需三个月即可。」
　　轩恼怒地道：「三个月之内，若不事成，你人头不保。」说毕，离开万花楼，立即回宫。
　　见轩的模样，九歌不禁大笑：「他果然太年轻，沉不住气。烟，你这样刺激他，小心成事前先人头不保。」
　　现在月国正处危急存亡之秋，不速战速决，死的不单是她。
　　烟也无力反驳九歌，只说：「杀死那暴君的事一直是他的软肋，不要再提起。」
　　解决正事，她们二人只静静地喝茶，享受难得的悠閒，因为二人明白，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再太平。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烟听着这诗，总觉得不是味儿：「怎麽无缘无故吟起诗来？」
　　九歌将轻浮的眼神收起，语重心长地说：「这诗说的是你的心声。有时候活得久了，就会知道随心才是解决问题的良药。」
　　说毕，眼神回復不恭。
　　原本起誓断情断爱的烟，将这几句暗暗记在心头。或许她强装冷漠的心在重遇他后，悄悄地发生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