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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皇妃野利 ...

  •   十月的兴州已经冷的不成样子了。韩迦南自洛阳缓缓行来,时走时停,竟也过了半载有余。走到兴州的城门下,他抬头,看见十几米高的堡垒,不由也微微感叹。
      他离去那日,此地孤磊荒凉,危亭旷望。而今改头换面,连他也有些认不得了。
      行至城门,有兵士上前盘问来者,迦南低着头,有几分近乡情怯,却没料到肩膀被人重重的打了一下,他惊疑的抬头,进眼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师父。”兵士再三看着他的脸,仔细辨认,眼睛里光芒流动。韩迦南也没想到故人乍逢“宁明?”韩迦南有些迟疑,这人的身份,怎的在此地?大夏立日便有种种传闻,难道?他话还没说出口,倒是被李宁明抢了先“是我是我,师父无需多言,快进城吧,老地方见。”
      韩迦南倒也从善如流。进城后,他来到了那间柴门紧锁的木屋,他的药庐。
      李宁明到来时,夜幕已经盖住了整个夜空。河西的夜已经刮起了阵阵寒风。“咯吱”柴门因被人推动发出了声响。韩迦南的茶已经泡好了。时隔五年,这茶还在,泡开还是香气扑鼻。
      “我当太子了。”那人走到了韩迦南身后。“可我不想当。”茶香在沸水中扩散,在空气中延展。一屋子的沉默也染上茶香。
      韩迦南只是看着手中杯,看着茶叶在水中舒展,沉没。
      “你娘,她还好吗?”李宁明也直直的看着面前的烟雾归拢,弥散。
      “你一走六年,她身中蝉女,又怎会好?”宁明长叹一口气。“我会安排你去见母亲。前事茫茫无可预料,保重。”
      可韩迦南入城的事如秋风过城,当晚,帝王坐在窗边看着浓浓的夜,听着手下的报告,虽无言,眉却皱了起来。
      “迦南,你既然走了,又何苦归哉。”
      夜过三更,红烛燃半,有旨来宣太子入宫。
      马蹄打的石板响动,往日可长驱直入的门庭如今也变成了皇家威仪昭告世人的地方。李元昊在宫廷走来走去。大夏建国,太子无疑立长,宁明宅心仁厚,无可摘辩之处。
      可迦南,可都兰,始终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风把烛光吹得微微晃动,来人跪在了地上。“父皇。”远远地高位上却毫无声音,跟着他的太监也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退出了门外。
      “何为养生之道?”终于有声音传来,可那声音却不像父皇的了,他的声音应该永远是三军令前的意气风发,而不该是现在这样红烛残尽的垂暮老矣。
      其实李宁明知道父亲想听到什么,他想了想兴州城门十里处的那条河。屠降那日,河里满是盔甲兵器锈迹斑斑的味道。
      “不嗜杀人。”李元昊身体一震。三十五载,在他手上走过的生命无法计数。他血战称王,最恨人说一句嗜杀。可他没有回答李宁明的答案。
      长久的沉默,烛火跳动了一下。其实在两个孩子中,他更喜欢宁明。令哥虽然像他,可终究少了一分沉稳,一分仁慈。“何为治国?”
      “莫善于寡欲。”宁明说完这句话,就深深的低下了头。他心中明白,这次算是真正惹恼了父皇。
      可这次高高的台上只是一声长叹,那个嗜杀荒淫的人像是脱了下了心里外衣。“你以后少来宫中吧。”
      野利皇后此时正在丝绸铺就的红木床上辗转难眠。她的病越来越重了,那人远走江南,也不知那一日会回来。这病也无法与人言说。
      十年养毒,终成蝉女。想到此处,那对秀丽的眉狠狠地扭到一处,细白的手指紧紧攥着以金线绣出的鸳鸯被。
      有脚步自门外传来,野利一个翻身坐起,那人离去六年,每次一个人的夜里,野利就会万分注意,生怕那人归来,自己却没听到。她翻身下床推开门,门外却无人,也无光。黑漆漆的夜盖住了所有东西。
      她望了一会儿,还是无人,她掩上了门转身上床。不远处,李元昊看着她日益消瘦的背影,只是攥住了拳。
      你想当皇后,我不惜为你处死了卫慕,可你为何还终日不忘他?
      宁明回到府中,天已近白。
      韩迦南看他脸色也知昨夜宣召必然有事,用早膳的时候,他问出了口。
      “昨夜。”话还没说完,却被宁明抢了先“一会儿早朝,我们一起去,师父。”
      李宁明想了一路,父皇必然已是注意到韩迦南入城,昨夜那番话,必然不仅仅是不让他入宫,若要护师父,还不如直接将他展示在众人面前,父皇总不能当着天下的面行不能之事。
      韩迦南把想说的话吞进了肚子,他知道这样有些莽撞,可实在是想见她一面。一别六载,她竟已经是皇后了。
      上朝前,已经有不少官员对着韩迦南指指点点了,一些老人看着韩迦南,却是闭口不言,连讨论都极少。谁都知道,这人是当年的圣手,多次挽救王室于危急存亡之时。
      可已过六载。当年征战之人已身份改换。
      看见太子时,皇上的脸色已经很差了,看见韩迦南时,皇上的面色十分怪异。
      太子抢先开口,“皇上,此人是仙山道士路修篁,此次前来是请命为母后治病的。”
      皇上不置一词,大臣们也不敢作声,偌大的屋子里一片寂静。皇上的座位离大臣们有些远,远的没有人看得清皇上的表情。
      韩迦南只是行了大礼,跪在了地上。
      “你们都下去把,道士留下。”所有人都不敢多言,只是低头退走,唯有太子留在原地不动。令哥拉了拉哥哥的袖子。宁明对弟弟笑了笑,摇了摇头。
      “太子,你也下去。”令哥还没有踏出朝堂,就听见父亲的声音自高台传来。他扭头,看见宁明还是站在原地,脊背挺得笔直。他一跺脚,还是回了头,拉住哥哥的手腕就往外扯。宁 明善文,令哥善武,虽宁明长令哥几岁,可他竟挣脱不得。
      门在宁明面前关上了。
      韩迦南没有从地上站起来,只看着一双明黄色的鞋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那人从高台上下来了。
      那人跪下了,跪在韩迦南面前。
      韩迦南看着帝王。仅仅六年,河西的风霜像是刀刻过面前这个男人的脸颊,白发已生。
      帝王也看着他。不知是不是江南水土养人,他竟是一点没老,与六年前打马离去时一模一样。
      “南,为何回来?”
      “送药。”
      “我用六年以求断她心中念,你却在此时回来。我宁愿她死,可我不愿意让她背叛我。南,你可知。”他的帝王霸气,屠城凶恶,睥睨天下,在这一刻全消失了,只剩下一个男人得不到心之所爱的悲痛。
      韩迦南却是笑了“她心始终在你处,只是蝉女之毒,她不是在等我,是在等药。”
      “什么毒?蝉女?那是什么?”帝王有几分失色“我只知是她身体不好,她,竟是中了毒?”
      “当年卫慕爱你,知你心之所念后告其姑母双羊,双羊于野利身上养毒十年。蝉女之毒极其难解,我远走江南,终寻此法。你,竟不知?”韩迦南顿了顿,“卫慕呢?当年我远走之时...”他停住了,不再往下说。
      帝王的脸色凝固了。“毒不是卫慕下的?”他却答非所问。
      他想起来那日,他隐忍多年,终于把权力拿了回来。那日他回宫只见野利躺在床上,气息仅若游丝。他大怒,这件事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下令赐死母亲卫慕双羊和发妻卫慕氏。
      那日,双羊在地上磕头求他,卫慕氏只是拿一双眼望着他,他被看的有些烦,把手头的茶盏扔了过去,刚巧砸到卫慕的头,有血流进了卫慕的眼眶,又流出来。
      卫慕眨了眨眼,似乎这一盏把她砸醒了。她站起来,把双羊也扶了起来。双羊似是被吓傻了,双手不停在空中挥舞着。
      鸩酒来的极快。双羊挣扎着死也不喝,卫慕却只是看着面前的男人,笑着喝了下去。这大概是这辈子喝的最辣的一杯酒了,辣伤了她的喉咙和心。
      “我要走啦,元昊。”卫慕笑了,笑的灿如春花,笑的犹如初遇。“以后只有你自己了,照顾好自己,少喝酒。”
      李元昊似乎又听见了那句,我要走了。那人死了六年了,没人敢再提起她的名字。当时他盛怒之下,连个坟茔都没有。
      可这六年里,他时常会想到,一开始,那个小女孩。笑着叫他表哥的小女孩。
      可她已经死了。
      他不能再失去野利了。
      “你不用治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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