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屠》犹泽

4、领养

　　十月一日，国庆节。

　　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王小燕和李波再次踏进了H市的这家孤儿院，怀里揣着一周前收到的来自张红寄来的的信件，和东拼西凑借的一千元钱。放假第一天，俩人便一大早就从家里出发，坐了三个多小时的汽车，临近中午时分，可算是兴冲冲的赶到了。

　　正是午时晒太阳的时间，大大小小、三五成群的孩子们都在院子里做着各自的“活动”。

　　王小燕一推开孤儿院的大门就被震惊的呆愣在了原地。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里所有的孩子们，却并不像自己想象中“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可以任凭自己挑选未来属于自己家的孩子。

　　王小燕第一次看见这么多残疾的孩子在一起，他们或是手脚弯曲着、或是脊背佝偻着、或是坐在轮椅上又或是颤抖的站立着......这景象让人说不出的心疼与诡异。却又更衬得在院子中央奔跑着的六七个孩子是那样的自由和畅快。

　　“哎！你看！”王小燕拍了一下旁边的丈夫“快看那个女娃长得多好看呐！真招人稀罕！一看就带着福像！”

　　李波很佩服妻子在这寥寥可数的“可挑选”孩子里，竟然还能很快的做出自己的选择。李波没吭声，他对今后的生活陷入了深深的担忧中。没人能告诉他如今这个重大的决定，是对是错。因为这不是说养一个动物那样简单，而是一个有独立性格、思想的人。他们即将要决定一个孩子的命运，而这个孩子也可能会改变他们这个家的未来……

　　走在嘈杂的院子里，李波觉得每踏出一步都尤其沉重。

　　“叩叩叩”王小燕敲响了门“张姐！你在吗？我们来啦！”

　　等了一会没有动静，她又抬手加重力道敲了敲“张姐？不在吗？”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声“你们过来了！”把夫妻二人吓了一跳。

　　回头就见张红从楼梯走下来，边甩着手上的水渍，边从裤兜里掏着钥匙。王小燕退开一步让出锁孔，殷切又热络的在旁边说道“哎！来了来了！呵呵，我俩也是刚到。”

　　“还挺快！进来吧。”张红瞅了一眼李波手上提着的水果，往屋内走去“钱带来了？”

　　“带来了！咋能不带来呢！”

　　王小燕使眼色让丈夫拿出钱“张姐，你看，今天能让我俩领孩子走不？我家里那小子搁在邻居家我真是有点不放心那！”

　　刚坐到椅子上，张红便弯腰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文件，又递过一支钢笔，示意夫妻两人签上名字“啊……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看你们办事这么爽快，也都是老实人，我也就不拖着了！把字签了今天就领走吧！”

　　王小燕接过李波从上衣衬里掏出来的一沓钱，揭开外面包裹着的几层报纸和里面的一层手绢，然后轻轻推到张红面前“张姐，你数数，急着凑的，有些零……”

　　张红接过，豪不客气的一张张数了起来。这期间夫妻俩把那份文件也看了个大概，没看出什么。王小燕觉得应该就是一条条保证，保证父母领养了孩子以后要对人家好、供孩子上学等等......

　　“院长，这上面写的重结，是哪个娃儿？”李波说出进门后的第一句话。

　　“哦……她就是这次你们要领养的孩子啊！我特意根据你家的情况为你们选的！14岁了，特别懂事，家务活啥的都能干了！”

　　王小燕有些吃惊“张姐，怎么还没让我们瞅瞅你就给定嘞？咋说也得先见见再决定不是？而且14岁，是不是……有些大了？对我们……还能有感情了吗？”

　　“我这还不是为你们着想啊，放心吧！肯定能让你俩相中！等着，我这就去叫来给你们见见。”说着张红把那沓钱装在了桌子最下面的抽屉里，又用钥匙拧了一圈，使劲拽了一下，没开。这才起身拎着钥匙出去找人了。

　　“重结？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呢……”王小燕暗自嘀咕着

　　过了好一阵，张红回来了。王小燕看见一个孩子跟在她后面，偏过头看了一眼，激动的喊出声“是她？！”

　　“是啊！怎么啦？这女娃儿可是我们这里模样最好的！”张红拉过身后的重结，又往前推了一把。

　　“叔叔、阿姨好”重结按照张红的指示叫着人，心里讽刺的觉得有点像妓院卖身的意思。

　　李波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呵呵，你好，你是……上次在院子里见过的小姑娘？”

　　“是吧。”重结恍然。

　　一旁的张红诧异的咧嘴笑道“哈哈！是嘛！上次就见过啦？那感情儿好啊！你们这是有缘分啊！看来，这一家人成啦！”

　　“等……等等……”

　　似乎是刚刚才从震惊中回过了神，王小燕急忙出声打断了张红的笑声“张姐！能不能让孩子先出去？咱们单独...单独聊聊？”

　　“小结，你先出去，在门口等着我，别走远。”

　　“哦。”重结自始至终表现的都很乖巧，她不想“买家”看不上她走了以后，张红再找茬给自己添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王小燕低声跟李波交流了几句，便抬起头跟张红小声说“张姐，你看，能不能帮我们换一个孩子？年龄最好小一点的！”

　　张红敛了笑容“怎么？没看上？”

　　“不！不，就是......就是感觉不适合，对！不适合。”王小燕紧忙摆着手

　　“这样吧！看你俩既然都是老实人，我就实话跟你们说了吧！只有这一个选择！看没看上都是这一个，没有下一个。”

　　张红看了看王小燕和李波涨红的脸色，接着说道“你们也别说我欺负人，来的时候你俩肯定也都看到了，我们这健康的孩子有几个？呵呵！少的可怜......现在我这也就只有这个女娃儿，不用走任何手续就能让你们领走！剩下的那几个，我也不可能为了这么点钱，冒风险不是？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养个轻残的，怎么样？甭说我没照顾你们，你们要是说能接受，那就随便挑！”

　　空气仿佛瞬间到了零下一百度，冻结住了时间。

　　“行了，话就说到这，想怎么样，你俩自己合计合计吧！不过我劝你们也别折腾了，其实大点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是个没毛病的！不是说你家的娃儿也是个残的么？那不是正好照顾他？要是再来个小的病的，甭说不能帮你们！先说还不够替她操心的呢！”

　　...... ......

　　重结在走廊上踱着步，有个孩子跑过来想拉她的手，被她拂下了。她听见了张红的话，到底是自己低估她了，重结知道张红是铁了心不会再留自己像“三月”一样在这里长到十八岁了。

　　从刚刚张红找到自己说有人要领养她，并嘱咐她好好表现开始，重结的脑子就有些不够用了，暗箱操作一直都有，却没想，如今轮到了已经过了能“卖”上好价钱的她。

　　为何一点征兆都没有！怎么以前十四年都没被有被“卖掉”？相安无事的过来了，莫非自己就是传说中的天煞孤星？天生自带磁场招人厌？

　　重结的手指动了动，妈的！真想抽颗烟……

　　胡乱想着的时候重结看见那对夫妻蹙眉走了出来,她站在原地，看着二人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你好呀，重结对不对？还记不记得我啦？上次你告诉过我你的名字来着！”王小燕努力把最亲切笑脸展示给眼前的女孩

　　“嗯。”

　　“小姑娘真乖！阿姨问你啊……你愿意跟我们走吗？跟我们回家，以后你就有爸爸妈妈了！”

　　“......”重结没吱声，看来这事已经由不得自己了，既然双方都已经决定了，那是不允许也没机会让她说不的。

　　这时张红也跟着出来了“小结，你去收拾收拾，跟大家道个别，下午跟你张妈妈和李爸爸一起走！”

　　“下午就走？”重结没想到如此仓促的就让她离开

　　“怎么？舍不得了？可不是啊！这孩子在这里呆了得有十多年了，我也是舍不得呀......但是一想到你也要有个家了，要去享福了！张姨也就不求啥了！”

　　“你放心张姐，我们一定会把她当作亲生女儿对待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