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屠》犹泽

3、孤儿院

　　时间到了凌晨五点，重结迷迷糊糊的听见旁边发出些微动静，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理了理头发，披了件衣服下地，瞄了眼外面灰暗的天色，想着要尽快把昨天晾着的衣服收进来。

　　“小结姐姐！你醒啦！”很早就醒来的蓝天兴奋的向重结摆手

　　重结被这响亮的一嗓子给彻底弄精神了“嘘，！小声点！没看见别人还在睡觉吗？”快步走过去捂住蓝天的嘴。

　　好在孩子们未被惊醒“你不睡觉折腾什么？”

　　“......我想尿尿”蓝天悄悄的说

　　窸窸窣窣的穿上衣服，重结领着今天格外听话的蓝天到楼下上厕所“去吧，上完了就去李姨那屋等着一会吃饭，别乱跑。”

　　“哦......哎！小结姐姐！你去哪呀？”蓝天望着重结走出去的背影喊道

　　重结没理他，快步走出屋子，拿了一个大盆儿把晾在绳子上已经干了的衣服，迅速一件件摘下仍在里面。几分钟的功夫，天阴的更严重了，好像骤雨随时会降下。收了满满一盆衣服，重结端着盆子的胳膊有些承受不住重量一点点往下坠，眼看就要砸到地上。张红不知什么时候也出来了，快步走过来一把接过。“你这孩子呀，什么都好，就是闷不出声！也没多大年纪，心事那么多，老装什么成熟？孩子就要有孩子的样子！这么懂事可不是啥好事！以后谁家敢要你？”

　　两个人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着，重结慢吞吞的跟在张红身后，想了想还是道“您不用替我操心。”

　　张红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把那盆衣服“哐”的一声撂在楼梯上，转过身“不用我操心？难道你想在这里白吃白住一辈子？别以为你多干点活儿，这里就缺你不可了？孤儿院最不缺的就是能干活的孩子！甚至是残疾的！我告诉你重结，把你的想法趁早都给我收起来！这里不是你能任性的地方！”说完张红推了重结一把，也不管那盆衣服气冲冲的走了。

　　重结被猝不及防推了一下，幸好力气不大，踉跄两下才勉强站定。张红的话并没有引起自己多少感觉，前世各种难听的话已经听过太多了。只是她来到这里已有数月，从前原本在的“重结”却不知在这方不大的天地里生活了多久？又是否会讨人喜爱？但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好像在不经意间已经把“讨人厌”做到了极致。

　　重结一层一层的自己往楼上搬着那盆沉重的衣服，想着自己要是继续我行我素不“装一装”没准就要睡到大街上去了！

　　“小结姐姐，我力气大，我来帮你抬！”蓝天从身后窜了出来

　　“我不是让你去李阿姨那吗？”

　　“李阿姨说吃饭还早着呢，让我不要在那捣乱”

　　“那你也别来我这！躲开。”重结拨开搭在盆边的小手

　　“我不！小结姐姐，听欣欣说昨天三月姐姐来信啦？你能给我念念吗？她都说什么啦？想没想我啊？”

　　“她让你一天少掉点“金豆子”，别动不动就哭！”

　　回到二楼，重结蹲着一件件叠好衣物，蓝天就在旁边小猴子一样上窜下跳，问着他的三月姐姐。

　　“三月”是孤儿院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孩子，她在时，孩子们最喜欢她，她不在时，孩子们还是最想她。重结来到这里以后“三月”就已经走了，她便没见过这个厉害的女孩儿，只是在孩子们只言片语的描述中知道了“榜样”的模样......据说那个重结这辈子也做不到的“榜样”，却是自己以前在这里关系最好的朋友。

　　“别闹了！赶紧去洗脸刷牙，一会吃完饭去上学。”

　　“我不想上学，小结姐姐我跟你在家干活行不行啊？”蓝天扁扁嘴，眼睛里又有星光闪烁。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欣欣多想去上学，可你见张阿姨让她去了吗？那么多孩子想上学，都不能！如今让你去了，你还在这给我耍！就不能争点气？像你三月姐姐一样！再说一句不想上学，蓝天你记住，往后不要再跟我一句话！”重结悲哀的想着：这个社会的“穷”和“不健康”夺去了人们多少希望。只是在这间小小的孤儿院——两个阿姨，二十多个孩子。每天吃的是咸菜稀粥、穿的是经过多次缝补的旧衣、牙刷要很久才可以更换，没有玩具，几颗玻璃弹珠就成了孩子们争抢的宝贝......健康的好一点，可二十多个孩子里，不算重结自己就只余七个是健康的，也只有这七个孩子有机会可以接受到教育，剩下十多个无论轻、重残疾的孩子们全部被剥夺了学习的权利，他们不仅被父母丢弃，在这里，又再一次被放弃......

　　“我去！我这就去洗脸，我错了小结姐姐，对不起，你可千万别不理我！”这次没等重结回答，蓝天就飞快的跑下楼。

　　七点半，孩子们陆陆续续的起床了。重结看见欣欣摸索着自己穿上了衣服，没有上前帮忙。等大多数的孩子都下楼以后，重结才开始动手叠被。她听见李阿姨在食堂用勺子盛粥的声音、听见张红在卫生间一次次咒骂的声音，她看见窗台边一个脑瘫的男孩儿快乐的趴在上面，努力支撑着想要站起来、 她看见小床上躺着流出口水的患儿，睁大双眼一声不吭……

　　叠完了被子，当重结出现在饭堂时，还在吃饭的孩子已经所剩无几，唯有寥寥的几个坐在那里等着别人帮忙。

　　“来了，赶快吃吧，一会又凉了。”李阿姨一边往一个孩子的嘴里塞着咸菜，一边招呼着重结快点吃。重结看了一眼犹如在给“鸭子填食”般的李阿姨，还有几张桌子前“大盆子”里剩下见底的残羹，瞬间便没了胃口，说了句“我不饿”就匆匆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