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悲风》木似水

14、十四

　　咸阳宫外。
　　荆轲与秦舞阳在蒙嘉的带领下进入外宫，在入宫前有四名侍卫分别对荆轲和秦舞阳搜身。进入外宫后，只见偌大的场地内互相间隔站着一排排受执兵刃、表情凶悍的秦兵，这些秦兵对荆轲二人隐隐成合围之势，兵刃上闪着耀眼的光亮。荆轲面色从容跟着蒙嘉向前，秦舞阳则不住侧眼斜视身旁的秦兵。进入内宫前，又有四名侍卫对二人搜身。进入内宫后，在通往大殿的路的两边各站着一排身材更加魁梧、表情更加凶悍、兵刃上的亮光更加耀眼的秦兵，他们与荆轲二人近在咫尺，在他们身后仍然是间隔站立的一排排秦兵，只是人数更多，间隔更窄。荆轲仍是面色从容，一边走一边暗暗观察着内宫和大殿外的情势，秦舞阳却已是呼吸急促，额上微微有汗渗出，但这时他已不敢斜觑身旁的秦兵了。在进入大殿前，又有四名侍卫对二人搜身，搜身过后，
　　蒙嘉：（对荆轲二人）请二位下跪等候，我去向大王禀告。
　　荆轲：（神情愤怒）我们还未见到陛下，为何要下跪？
　　蒙嘉：（微微一笑）荆先生请莫动怒，这是我们秦国的规矩，任何使节要见陛下，都要在殿外下跪等候。
　　殿前侍卫：（一同瞪着荆轲二人大喝）下跪！（声音传出去被圆形宫壁反弹后回荡在偌大内宫中）
　　内宫中上千秦兵：（一齐将手中兵刃向地上重重一顿，地面登时为之颤动，之后一齐大喝）下跪！（兵刃撞地声与喝声直欲将人耳震聋）
　　秦舞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色惨白，汗水直流）
　　荆轲：（将头一昂，傲然挺立）
　　蒙嘉：（赶忙陪笑脸）荆先生，您还是将就一下吧，要是因此而触怒了陛下，事情可就不太好办了。
　　荆轲：（看了秦舞阳一眼，缓缓跪下）
　　蒙嘉：二位请稍候，我快去快回。（说完赶忙急匆匆向殿内跑去，不一会儿跑了回来）荆先生，陛下恩准你们觐见。请跟我来，请。
　　荆轲：（与秦舞阳起身跟着蒙嘉向殿内走去）

　　咸阳宫大殿内。
　　荆轲与秦舞阳走入大殿内，荆轲神色从容，秦舞阳却脸色苍白，汗如雨下，目光恐惧地直直瞪着秦王政，双手双腿微微颤抖地走入殿中。秦王政和一众秦国大臣见了秦舞阳的神情都很奇怪地望着他。
　　荆轲：（扭头对秦舞阳面含鼓励地一笑，随即对秦王躬身施礼）陛下，我的这个随从一生生长于北国僻壤，从未见识过天朝圣君，乍见到陛下的雄姿神威不免有些惧怕，还请陛下原谅他的无礼。
　　众臣：（神色轻蔑地相视而笑）
　　秦王政：（微微一笑）罢了，寡人赦他无罪。
　　荆轲：谢陛下。（扭头轻声对秦舞阳）跪下！（与秦舞阳一同跪下）陛下，我国国王摄于大王神威……
　　秦王政：你们的来意蒙嘉已经都告诉我了，就不必再罗嗦了，把樊于期的人头拿上来我看看。
　　荆轲：是。（将盒子交给蒙嘉递给秦王政）
　　秦王政：（打开盒子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取地图来。
　　荆轲：是。（走下殿阶，伸手去秦舞阳手上取另一个盒子）
　　李斯：慢！（随即对秦王政）陛下，请允许我先检查一下这张地图的真伪，以免鄙国小民以假图玷污圣目。（不等秦王政开口便走向秦舞阳）
　　秦舞阳：（神色惊恐地望了望荆轲）
　　荆轲：（伸手挡住李斯伸向秦舞阳的手）慢着！（随即对秦王政下跪）陛下，燕王和燕国的百姓摄于您的威严，真心来向您献图以表示诚意。您胸怀天下，英明盖世，将来天下人都将是您的子民，您万不可听信小人毁谤，伤了燕国百姓的心，伤了天下人的心啊！（偷眼向蒙嘉使眼色，蒙嘉立刻在秦王政耳旁低语起来）
　　李斯：（怒，对荆轲）你说谁是小人？
　　荆轲：（并不去看李斯）谁现在做贼心虚谁就是小人。
　　李斯：你！哼，你以为陛下真的会轻信你们吗？想那姬喜一向刚愎自用，又怎会诚心诚意地向秦国臣服？这其中必定有诈！
　　荆轲：我们大王为人谦逊有礼，这在诸侯中是人所共知的，你凭什么说他刚愎自用？
　　李斯：表面的假象骗得了谁，你以为……
　　荆轲：连我们太子都不知道燕王原来是个刚愎自用的人，你又怎么会知道？难道你与燕王的关系比我们太子都近？
　　众臣：（有人忍不住偷笑）
　　李斯：（大怒）简直是满嘴喷粪！我连燕王的面都没见过……
　　荆轲：你连人家的面都没见过又凭什么在这里说三道四毁谤旁人？！
　　众臣：（更多的人忍不住笑出来）
　　秦王政：（望着李斯微微皱眉）
　　李斯：我……你……
　　荆轲：（起身负手面向李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故作惊讶）哎呀，我道是谁呢，看这位相貌堂堂，应该便是秦国的顶梁大柱，人称相臣之首的李丞相吧？
　　李斯：（神情倨傲，哼了一声负手仰首而立）
　　荆轲：您刚才说燕王不是真心投诚陛下，这我不是很清楚，但丞相一直对陛下心中不满我倒是早有耳闻啊。
　　秦王政：（挥手示意蒙嘉不必再说，目光炯炯地盯着荆轲和李斯二人凝神倾听）
　　李斯：（惊怒）你胡说！天下人谁不知道我对陛下忠心耿耿？！你是听谁造的谣？
　　荆轲：（微微一笑）你想杀人灭口吗？告诉你也不妨，我是听蓟城街上一个三岁小儿说的，现在燕国上下没有一个不知道丞相其实是心存叛意的，其他国家的情况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您若是能将燕国人全部杀光，知道这件事的人也总算少了点了。
　　李斯：你……（对秦王政）陛下，请您千万不要听信他一派胡言，想那燕国市井之徒、乳齿小儿懂得什么，他竟会拿这些人来作说词，足见其言荒谬之极！
　　荆轲：李丞相，您这就不对了，陛下的英明世间无人能比，我说的是对是错他岂不比您明白得多，您这样说岂不等同于认为陛下的判断力不及您？如果他要我住口，难道自己不会说？他之所以一直不说话其实就是要听听我是怎么诽谤您的，您越不让陛下听，不就越证明您做贼心虚吗？您刚才要检查地图，这也没什么不可以，但您没等陛下答应便擅自行动，分明就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就连我一个鄙国小民也看不下去了。您说我一派胡言？好，那我问您，随阳之战时，陛下下令兵分两路，兼取衡光，您却背地里偷偷命白起率部分士卒远攻葵丘，致使衡光久攻不下，您想干什么？是想秘密培植自己的亲信势力还是想拖延秦国的统一时间以等待时机？
　　李斯：（大惊）啊！
　　众臣：（轻轻发出惊讶声，互相小声议论起来）
　　荆轲：（转身对众臣边走边说）还有，魏国覆灭后，陛下本已默许饶恕魏国太子贤，李丞相却执意要将他杀死，最终太子贤被处死，其妻被流放匈奴。想那太子贤已是阶下之囚，对秦国已毫无威胁，丞相却为何对他如此惧怕痛恨，定要致其死命呢？
　　众臣：（轻声）咦？是啊。
　　李斯：（惊异地瞪着荆轲）
　　荆轲：（待众臣小声议论了一会才说话）这件事在下起初也是百思不解，但后来却听说了一件事情，原来太子贤的夫人便是李丞相的亲妹妹。
　　众臣：（恍然，立时哗然）
　　荆轲：还有……
　　李斯：（气急败坏）住……住口！你……你……
　　荆轲：（微笑望着李斯）怎么，李丞相又要说我一派胡言吗？您只要指出在下何处所言不属实，在下立刻向您磕头认罪。
　　李斯：（哑口无言）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荆轲：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这些都是听燕国的市井之徒、乳齿小儿说的。李丞相，其实您又何必问这些传闻的出处呢，只要自己行为磊落，又何怕旁人说词？正像您刚才毁谤我们大王，我也没跟您计较啊。
　　李斯：（哼了一声，随即对秦王政）陛下，我做这些的确是有原因的，但绝非他所说的原因，说到底臣还是为了陛下和秦国的利益。当时韩国在衡光屯有重兵，强攻实非上策，而葵丘虽然城小地偏，却是郑城在东边的门户……
　　秦王政：（面有怒色）你是在教训寡人吗？
　　李斯：（大惊，赶忙下跪）臣不敢！
　　秦王政：（厉声地）退下！
　　李斯：（低声地）是。（狠狠瞪了荆轲一眼，起身退回自己的位置）
　　秦王政：蒙嘉，把地图拿上来我看看。
　　蒙嘉：是。（走向荆轲）
　　荆轲：陛下，我对燕国的布兵设防很是熟悉，请允许我亲自为您指点地图。
　　李斯：（对荆轲）不行！我秦国宫廷的规矩一向是外臣和使者不得接近王座，你把地图交给蒙嘉即可。
　　荆轲：我想为陛下指点一下燕国在各重要城池的布兵设防，以显示我国献图的诚意，这有何不可？（又向蒙嘉使眼色）
　　蒙嘉：（在秦王政耳畔低语一番）
　　秦王政：（对荆轲）荆轲，你把地图拿上来给我看看。
　　荆轲：是，陛下。（将盒子交给樊于期，从里面取出地图捧在手中走向秦王政）
　　李斯：（大声对秦王政）陛下，不可坏我秦国规矩啊！
　　荆轲：（听到李斯的话声停下脚步，看看李斯，又看看秦王政）
　　秦王政：（发怒，对李斯）闭嘴！
　　蒙嘉：（哼了一声瞪了李斯一眼）
　　李斯：（神色愤慨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