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迫降以后》AshesOfDust

4、第4章

　　相比田明的震惊，陆宇反而表现得有点过于淡定。他点点头，言简意赅地发了个音。
　　“哦。”

　　田明愣了一下：“哦，就……就完了？”
　　陆宇疑惑道：“不然呢，我要说啥？”

　　说这人其实是我从飞船上捡的，没准是个外星人？
　　怎么可能？

　　陆宇心想，这要说出口了，田明能直接把他拉去做精神疾病检测，就隔壁房间里，还不带拐弯的。

　　两人相视而愣，空气仿佛静止了三秒。田明率先说：“呃，你比我想象的要冷静……”
　　“显得你像个智障？”陆宇顺口接道：“不说我，其实我还以为你会很兴奋的。怎么说呢……相比起来，你的反应更让我意外。”
　　田明有些不解：“Why？”

　　“就……你看，没准他是有什么超能力？或者基因突变？你们美国人不都这么演的吗？Heroes里的cheerleader？漫威的金刚狼和死侍？”陆宇摊手。他一边说着，一边扫视了一眼田明的办公室：“我还以为你会借此机会解刨一下，做个人体试验什么的，然后发个论文拿个诺奖，裱起来挂墙上照镜子用。喏，就比如这个……《关于虚拟设备治疗精神疾病的可能性研究》？”
　　他晃了一圈，在一票完全看不懂的英文和拆开每个字都认识但连起来就是无法理解的中文论文标题里，挑了一个勉强能看明白是在讲什么的。

　　“嗯，”田明用手托着下巴，一本正经地思考陆宇的这个提案：“你说得很有道理。”
　　“别了吧，人家也怪可怜的。”见田明真有这个倾向，陆宇赶紧打住话题。他摆摆手，建议道：“既然醒了，就带我去看看他。”

　　田明的小诊所的规模不比大医院。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居然真的存在ICU这种地方。

　　陆宇刚想往ICU的方向走去，就被田明拉住了衣角。后者用拇指比了另一个方向，说道：“想啥呢，你捡回来的男啦啦队队长已经出了ICU了。”
　　兴致勃勃想要扮演一把重症监护室焦心家属的陆宇：“……”

　　他收起一闪而过的失望，跟着田明往里走。
　　普通病房距离田明这儿的唯一一间ICU并不远，走两步就到了。两人很快就站在病房门前。

　　“等等，”田明刚要开门，却被陆宇拦住：“让我来。”

　　田明不明所以，但鉴于金主最大的原则，他很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退到陆宇身后。
　　然而陆大少爷却没有急着推门而入。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单手捏着把手，心里直打鼓。

　　虽说他是到这儿了，可是接下来呢？
　　里面的人现在是醒着还是睡着？如果醒着的话应该说些什么呢？
　　陆宇冷不防地又想起那双眼……当这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时候，他、他该怎么起这个话头？

　　你的眼睛真好看？你是谁？你从哪儿来的？
　　干，这三句都能进“尬聊开场白”排行榜前十了。

　　旁边的田明见状也不着急，他饶有兴趣地瞥了一眼陆宇放在门把上的手，说道：“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陆宇转头：“像什么？”
　　田明不紧不慢道：“就上次我去参加苏家大小姐婚礼的时候，有个男人的状态跟你现在一模一样。”

　　陆宇挑眉：“等着接亲的新郎？”
　　田明：“不，是准备上台致词的新郎他爹。”

　　陆宇：“……”
　　田明：“顺带一提，那位你大概见过，搞房地产的周大老板，就头上有点反光还特别油亮的那个。”

　　陆宇：“……”
　　陆宇：“去你的吧。”
　　陆宇：“我是在想怎么让他赔我的手机钱。”

　　说完，也不等田明吐槽你陆大少还缺个手机钱，就直接按下门把手，推门而入。

　　正如田明所说，床上的男人确实醒了。
　　昨天的夜幕实在过于漆黑，那人满脸的血迹和灰尘，一到医院更是直接被推进手术室。再加上陆宇本身就疲惫不堪，使得他只能匆匆一瞥。而此刻，窗外落进来的阳光把他干净的脸照得明亮透彻，好让陆宇终于看清他的模样。

　　这确实是一张非常英俊的脸——鼻梁高挺、棱角分明，即使大病后的面色苍白都没能遮盖住男人天生的俊逸，唯有一张失了血色的薄唇暴露了他的不适。与此同时，他身上却找不到一丝病态，反倒是给人一种没来由的刀锋感。好像若不是这一场重伤，他整个人就是一把开了刃的匕首，时刻可以出鞘。略显清冷的眸子更是恰如其分地体现了什么叫做“点睛之笔”，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泛着宝石的光芒，冰冷却又引人注目。
　　他正坐在床上，随着门开的声音转过头。然后，陆宇清晰地看见男人的眼睛里突然闪烁出一种异样的亮光。

　　“元帅，”他听到他开口，认真地说道：“能在这个落后的时代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陆宇：“……”

　　陆宇僵硬地后退一步，把门带上。
　　身后的田明一时不察，猛地撞在陆宇的背上，本就有点塌的鼻梁更是直接撞在陆宇的琵琶骨上，痛得他几乎站不起身：“喂！”

　　陆宇抱歉地捏了一下田明的鼻子，被后者嫌弃地一手拍开。他跟着蹲下身，用食指点了点太阳穴：“呃，这家伙是……这里有问题？”
　　“没有啊？”田明的声音带着哭腔从指缝里传出来：“说话很正常，也记得自己叫什么，怎么就有问题了？”

　　“哦，那大概是我幻听了。”陆宇点点头，伴随着田明痛到吸气的声音再次推开门。

　　几乎是立刻，他看见床上的那双深蓝眼眸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经历了从失落到惊喜、最后变成了歉意的巨大转变，异常细微却不容忽视。
　　他说：“元帅，昨天晚上是在下一时激动鲁莽，做出了有失规矩且无礼的举动，希望您大人大量，千万不要介……”
　　声音清冷又诚恳。

　　陆宇：“……”
　　门再度被关上。

　　所幸一回生两回熟，这次田明没有再中招。他从陆宇的背后探出脑袋，从身侧自下而上地看他。
　　陆宇低头回看：“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
　　田明：“问什么？”

　　陆宇：“附近的精神病院是不是丢了病患。”
　　田明：“……”
　　“如果他们觉得麻烦的话，”陆宇想了想，继续说：“我可以提供送货上|门|服|务。”
　　田明：“……”

　　“如果你是想把自己送进去的话，”田明回答道：“我有本市23家精神卫生中心的电话。”
　　陆宇：“……”

　　第三次开门的时候，陆宇总算学会了一招先发制人。他不等对方开口，率先问道：“名字？”
　　“是。”问话很短很简洁，那人却听懂了。他应了一声，说着就掀开被子，伸出双脚作势要落地。

　　陆宇有点慌：“等等……你下床干什么？”
　　“身为下属，”那人回答道：“没有坐着向元帅报告的道理。”

　　声音低沉语气认真，丝毫没有考虑到自己还处在重伤恢复期这件事。

　　陆宇脑壳有点疼，他把人拦下来，先一步说道：“等等，不用……你就坐着……”
　　“不行，”没想到那人是个轴的：“元帅大人在前，我……”

　　陆宇灵机一动，突然正色道：“这是命令。”
　　“是！”对方“啪”地一声原地敬了个军礼。人总算依言不动了，腰板却依旧挺得笔直：“在下决晴，隶属于联合星际军第一机密部队，是回溯计划第四十二期的执行人。”

　　绝情？
　　这哪门子的父母给自己的孩子起这么个天煞孤星的名字？

　　“速战速决的决，晴空万里的晴。”对方似乎猜到陆宇心中所想，在短暂的停顿之后立即补上一句。

　　“哦，哦。”陆宇回过神，习惯性地贫了一嘴：“真是好名字。”
　　这话刚一出口，他就看到决晴像是不敢看他的脸似的，深蓝色的眼眸向右下瞟去，嘴角更是抽动了两下，看上去是在极力抑制它向上扬起。

　　陆宇：“没夸你。”

　　如果眼前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陆大少爷还能把这反应理解为害羞——试想一下，一个十几岁的姑娘，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被人夸上两句芳名自然是会流露出这般模样的。假若要是郎情妾意，那再多夸两句，就多半会像一株初长成的含羞草，半喜半羞地躲在别人身后，悄悄地展露什么叫做芳心暗许。
　　这种情况，陆宇还真见过不少。

　　不过眼下，这种反应居然出现在一个目测一米八的大男人身上。
　　即使这个男人长得再好看，也让陆宇感到一阵强烈的违和。这感觉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身上爬似的，整得他掏心挠肺的，又无处发泄，特别难受。

　　他定了定神，决定换个话题：“你刚刚……叫我什么？”
　　“元帅，”决晴咬字无比清晰：“联合星际军第一部队首席作战指挥官……陆宁远陆元帅。”

　　说完他还特意多问了一句：“元帅您，这是在确认身份吗？”
　　“并没有，”陆宇怕他再说出什么吓死人的话，立即打断道：“没有的事。”

　　“我去，”一旁的田明可是听得目瞪口呆。他用胳膊肘碰了一下陆宇，戏谑道：“你小子什么时候成元帅了？我说，那个什么，苟富贵，莫……”
　　陆宇转过头，压低声音道：“我当元帅的第一天一定先把你搞死。”
　　田明：“……”

　　不理会田扒皮的调侃，陆宇试探性地问道：“那个，你说的联合星际……军？”
　　决晴不太明白陆宇的意思：“第三及第五联合星系……元帅，这是什么暗号吗？”

　　陆宇深吸一口气：“不，不是暗号。”
　　决晴不解：“那这是？”

　　“第一，我虽然姓陆，但不是你说的陆宁远。我叫陆宇，琼楼玉宇的宇。”陆宇话音一顿：“第二，那个什么，你知道中二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