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迫降以后》AshesOfDust

23、第23章

　　陆宇轻笑，他觉得自己手里那把汗稍微散去了一些，回答道：“叔，您在这儿吓唬我没用。你们提人的那些规矩，我还是懂一些的。”
　　他拨弄着手里的苹果叉，修长的手指把板砖似的手机翻来覆去，像是有点心不在焉。

　　如果没有手里的照片，黄付是真的有点虚——完整的监控画面还没到手，两个人证又暂时没有正常指认能力，光凭耗子那一张嘴，不算确凿证据。

　　但那又怎么样，先不说照片在手。就算真没有这玩意儿，黄付也得先抓到那人，关上个一两周。到时候等两个人证情绪稳定了，证词一收就是证据确凿，能直接把人送去牢里。

　　“我这不是吓唬你，”黄付老神在在地斜眼看他：“陆宇，我这是看在你爹的份上，提前跟你打声招呼。”

　　这话一出，陆宇的脸就阴了一半。
　　他这辈子最讨厌听的，就是“看在你爹的份上”。

　　对，他陆宇是陆家大少爷，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从小吃穿不愁，进店吃饭花钱没看过单价，也不知道有上顿没下顿是什么感觉。词典里的“粗茶淡饭”、“绳床瓦灶”，都只知其意不解其苦。他就是一朵养在温室里的花，拨开重重叠叶都看不见门前的“冻死骨”，仿佛那些东西就应该离他那么远，好让他安心地做他的大少爷。
　　那又怎么样？他就活该做什么事都被人说上一句“看在你爹的份上”？

　　考试得满分，就是他爹给他请家教的功劳。
　　比赛得第一，就是他爹素质教育搞得好。
　　竞赛得金奖，就是他爹给他机会送出国参加比赛。

　　好像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他老子施舍给他的，而不是他陆宇自己得来的。
　　他特么叫陆宇，不叫陆国强他儿子。

　　“你大可以试试，叔。”陆宇面上不显怒色，回答道：“我不会把他交给你的。”
　　“嘴硬，你跟老陆一样，就是倔。”黄付骂道：“都他妈撞到南墙了还不知道回个头，你信不信到时候给你落个窝藏包庇罪，你爹都……”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串电话打断。
　　黄付本打算挂断，拇指却在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顿了一下。他抬头瞪了一眼面前的陆宇，示意他不要乱动，乖乖站他面前，然后接通了电话。

　　“黄副，一个坏消息，”电话对面是川子：“那个原监控，中间的那段也是雪花屏。”
　　“也是雪花屏？”黄付看了一眼远方站在原地的陆宇，压低声音道：“那耗子说的？”

　　“我问了今天值勤的保安，”川子在保安室，信号不太好。他转头瞄了一眼抓头挠肺的耗子，又看了看旁边不知所谓的保安，说道：“他们说，没有见过耗子说的那两分钟。”
　　“没有？”
　　“嗯，我亲自问的，看着不像撒谎。”

　　川子是他们局里出了名的鹰眼，有没有撒谎，他看一眼就能知道个七七八八。那精度和准度，大概就比前两年大火的那什么微表情美剧主角差些。
　　既然如此，那耗子见到的又是什么？

　　如果耗子在说谎，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小伙子在局里三年了，一直安安分分跟在川子后面。虽然脑子笨了点，但绝对是个老实人，没道理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说这种扰乱视听的谎言。

　　黄付挂了电话。他整了整外套，回到陆宇面前。
　　虽然手里确凿的证据断了一路，但并不代表他这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头子就镇不住陆家小娃娃了。这会儿陆家大少爷的脸藏在黑夜里，看不清上面的表情。但多年警|察的直觉告诉黄付，这小子现在整个人都在抗拒他。这种感觉就像自己家那位没什么本事光知道搞叛逆的小兔崽子，你说一个“南”字，他能给你怼上十几个“北”。
　　可这又怎么样呢？在黄付的印象里，这小子就是个毛头小屁孩，看着长大的那种。刚出生的时候，老陆连换尿布都是当着他们几个兄弟的面换的。他老黄钢铁硬汉当了几十年，还能怕个毛头小孩不成？

　　于是他掏出那张照片，递给陆宇：“小子，你黄叔是真把你当自己人，你自己看看。”

　　陆宇接过照片，看到了上面的决晴。
　　这照片太像真的了，如果不是陆宇当时就在现场，他都以为决晴真的开枪干了Johnny。那上面的决晴连衣服都是今天他穿的那件——不光光是陆宇亲自给他选的，就连款式都是他亲笔画的——他手里拿枪顶着Johnny，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和平时窝在家里打游戏的样子如出一辙。
　　他的脑海里不知怎么就想起了田明给他看的那几张片子。

　　那扒皮医生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那家伙可以通过某种手段，让仪器呈现出他想要让我们看到的结果。比如说——我只是打个比方，像是可以篡改数据的机器人。”
　　陆宇突然觉得面前的照片像个烫手的山芋，几乎让他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你们当时发生的事情，都被人拍下来了，”黄付的双手插在口袋里：“我不知道他开枪是不是因为你干了什么惹怒被害人的事情，也不知道你现在保他的目的。反正你得想清楚，现在把人交出来，叔还能保你一手。要是这么拖下去，惊动了局里，等受害人醒了再抓，那到时候你就……”

　　他的话说到一半。以陆宇的聪明程度，他一定能理解他的意思。

　　谁知道这在黄付心里从没笨过的年轻人却像是强行不开窍。他捏着手里的照片，把手伸到他面前，突然说道：“叔，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黄付没料到会有这么一问：“什么？”

　　“在不知道多久的未来，”陆宇把照片还给他，说道：“我们可能就没有办法相信这些东西了。”
　　黄付伸手接过：“这些东西？”

　　“照片、监控、数据、视频，当科技发展到一定的水平，是不是这些现在看来需要一些时间才能修改的东西，会变得特别……真假难辨？”陆宇挥了挥手里的手机：“也许有一天，修改一张照片再打印出来的时间，不比你眨眼慢多少。”
　　“或许是这样，”黄付冷笑一声：“如果有那一天，我们警|察会很难办的。所以，我很庆幸我生活在21世纪。别扯这些有的没的，赶紧把人给我交出来。”

　　“我是认真的，叔。”陆宇一把抓住黄付的手：“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但你得相信我，这张照片不是真的。叔，我不知道是谁给了你这个，但我确定当时周围没有别人。你仔细想想，这人长什么样子？”

　　*****

　　娜塔莎，元帅现在的位置？
　　我亲爱的少尉，他现在正在和一个地球警|察交谈。

　　有危险吗？
　　暂时没有，他们两个听上去是旧识。

　　决晴在树上松了口气——在确认已经丢失了狙击目标后，他终于不是倒吊着了。男人蹲在树干上，从他的角度看不到陆宇的位置，只能通过预先装载在陆宇手机里的人工智能确认他的安危。

　　大约十分钟前，他刚刚挂断陆宇的电话，身边的不远处就响起一阵小型的爆炸声。同一时间，这位来自未来的少尉总算想起一件事——他给那台自动狙击设备装载了“反回收”程序。
　　电话那头的人会因为这个误会他是个背信弃义的人吗？

　　一瞬间，决晴满脑子只想到了这个。

　　——决晴，你干了什么？
　　果不其然，陆宇一条微信就紧随其后跟了过来。

　　——那不是我……不，严格地来说，那也确实是我干的。
　　决晴没有打开手机。他用牙齿咬住右手的手套，脑袋向上一拉，然后只是用手指轻轻接触手机的液晶屏，那苹果便像是被人按了Home键似地点亮了屏幕还开了锁。

　　——说清楚点，现在、立刻、马上！
　　——那玩意儿就是那个自动狙击装置，我为了追踪它的主人，给它安装了一个“反回收”程序。简单的说，就是一旦再启动就会自动发送坐标并爆炸的东西。
　　——那他怎么在人群上方爆炸了？

　　这是个好问题，决晴也没想明白。

　　他在警|察清场之前赶回Ashes，仅用了两分钟时间就明白了整个情况——当时用以狙杀他和陆宇的两枚子弹已经消失，那台装置也不见踪影，显然是已经被人回收了。而娜塔莎帮他重建的场景也证实了这一点。
　　有人在他们离开后进入过这间房间，拿走了所有东西。

　　而鉴于这个回收行为，这个人很有可能会在人群混乱的时候进行第二次行动。

　　所以决晴出门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排查那台自动狙击装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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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陆宇同志还是有点不知人间辛酸疾苦的天真可爱傻。
简称，瞎瘠薄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