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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旁边的李子芹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着她昨天看到一头水牛过河,唠叨中,他渐渐睡去。

      天将亮未亮,李子芹摇醒他,“你醒醒,天要亮了,我得走了。”

      “嗯。”花笠眼睛都挣不开,简单地回应着。

      “那个,那个,我迷路了。”

      “嗯。”花笠正想翻身继续睡去时,忽然一惊,定定神,问她“什么回事?”

      “就是来到了湖里,我分不清方向,那个,呃,唉,你还是看看吧。”

      白茫茫,一片的白茫茫,朦胧的视线中,花笠茫然四顾都都看不到岸。

      李子芹忽然变得羞涩扭捏,一跃跳进湖里,“晚上,等我回来,就带你回去。”

      “哎!哎!好歹给我一……”连个浆字都还没说出口,她就游走了。

      烈日当头,花笠烦躁,酷热难耐,花笠烦躁,口干舌燥,花笠烦躁。

      花笠除了烦躁还是烦躁。

      终于夕阳西下了,余晖染红了整个湖面,连水也是火红火红的。花笠眯缝着眼睛,忽然看到一艏游船悠悠划行。

      花笠实在是饥渴难耐,等不及入夜了,当即高声挥手,示意求救。

      “哎!哎!对面船上的公子老爷小姐夫人!”

      “哎!哎!哎!这里有人!麻烦过来嘛!”

      “……”

      船头慢慢调转,也是不快不慢地速度划了过来。

      花笠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一艏船。因为酷暑天气,在此空无一人的湖中央,花笠就穿得比较放荡,只穿着一条裤子,赤裸着上身,他在和尚院里得知,现在的民风不比他那个时代,变得更加羞涩,更加含蓄,讲究的是礼义廉耻,一切都应合乎礼止于情。

      他赶紧套上里衣外衫,还特意束好裤头,伸手挠顺头发。

      船头梢公搭好木桥将花笠那艏小船固定好,一个身穿米黄色长衫,束着白腰带的书童,恭身以礼,“公子,所谓何事?”

      花笠看到连服侍的小厮都打扮得十分得体,这里面的主人家非富即贵了。他也恭身回了一礼,客客气气地道:“冒昧打扰了,在下游船赏景,见如斯天阔水宽,不禁心旷神意,沉溺于此,不觉间船浆丢了,搞得没法划行,见笑了。”

      李子芹一事是无法与外人说的,即便是说了也没人会相信,花笠干脆胡扯了几句。

      “原来这样。那公子稍等片刻。”

      花笠估计他是去请示主人了,不多时,他便被邀请到大船上,梢公将他的小船系在了船尾,便继续匀速划行。

      花笠刚刚还能保持矜持,但看到满桌的小吃酒水绿茶,他就不淡定了,在面子和肚子间,他只是稍稍犹豫下,便决定顺遂本心,连主人家都还没见着,假意推托寒暄都没有,就端起了茶杯大口大口地灌下肚,胡乱塞吃着那些叫不上名来的糕点,管它咸的甜的,个头越大吃得越爽。

      风卷残云一番后,总算是填饱肚子,花笠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顺着桌面一看,发现有个男子坐在了对面椅子上,墨绿的衣衫里,隐约看出宽阔的肌肉轮廓。花笠终于觉得是丢大发了,他掩饰般端起茶杯,开始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也没好意思看人家,就低着头,看着面前吃得满是碎屑水迹的桌面,“那个,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呃,失礼了。”

      “不用放在心上,举手之劳。”

      嗓音好好听,像朗朗清风,富有磁性而不失低沉。

      “要的,要的。”话间,花笠抬起头,看到他的脸时,各种神色涌现,是难以置信,惊愕,欢喜若狂,惊慌,变得十分复杂。

      前事如烟,微风轻荡,以为尘封的旧事会随时间而模糊不清,谁知原来自欺欺人,花笠哭得泪流满脸。

      船外游荡到兰亭花池,十里荷花,劲相绽放,白得璀璨,粉得娇嫩,宽大的荷叶面上,泛着晶莹的水珠,偶有小小的青蛙伏在叶面,闭目养神。月色灿烂,投在荷叶,斑蝥地映在水上,鱼儿轻跃,荡起水波涟涟。

      他没有出言相劝,也没有拂手离去,而是静静地坐着,等着花笠情绪好些。

      花笠哭了会后,也明白过来,他不可能会是他了,光阴荏苒,算起来他也应几世轮回,前事也随着一碗孟婆汤一起湮灭了。但是再次见到那熟悉的眉眼,触手可及的脸庞,与记忆深处的那人重合了,一样的俊朗,一样的温润而不失刚毅咬合线,连眼眸子那潭幽深,也是一样的。

      忘川河畔上,他曾不断画着他的模样,从少年到青年,在他每次偷偷注视后,每一次岁月的变化中,总会一直画,画得如同烙铁般刻印在心尖上。

      物有相同,人有相似罢了。

      “对不起,失礼了。”

      “人生在世,难免坎坷,我倒是羡慕你,放声宣泄,也是一件勇事。”

      “你说话,真逗,”花笠挽起衣袖胡乱擦擦眼泪,“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就哭了,不应该很好奇吗?”

      “你愿意就会说的。”

      “还没问你叫什么?”

      “我叫姜树宏,你呢。”

      “花,嗯~林颢尧,游船的时候弄掉了船浆,在江面上飘荡了一天,幸好遇到了你,多谢了。”

      “不必客气。”

      ……

      李子芹遥遥跟在船后,游近些许时,浑身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不是同类的气息,也不是鬼气,她说不上来,只觉得里面的人不简单,甚至分不清,里面究竟是不是人。

      她不放心林颢尧,不敢贸然冲破,只是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夜深了,花笠敌不过浓浓的睡意,躺在客房上沉沉睡去。

      后夜,黑云遮蔽星月,一把压低的声线,悄悄道:“那个人怎么处理?”

      姜树宏站在船台上,飘忽不定的烛光映照在他的侧脸上,另一面隐在黑暗中,表情看得不甚真切,他没有搭理书童的话,自顾自地说着:“夜深露重,明天又会是一个好天气。”

      “风高物燥,小心火烛!”镪镪两声打锣,更夫又是扯着鸭公嗓,“风高物燥,小心火烛!”夜深深,城内静悄悄,白天晚上残留的垃圾还没清理干净,堆在了路旁,招来了一窝老鼠,细细索索地扒拉扒拉,翻找着馊臭掉的食物残渣。

      更夫年过半百,因家穷四壁,年轻时一直讨不上老婆,家中双亲早已过世,几个兄弟姐妹各奔东西,随着年纪越大,联系就越少了,他孑然一身,习惯在夜里打更时,顺便翻翻垃圾堆,看看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今晚的老鼠特别多,啃咬声在这静得针落都能听见的夜里,显得特别突兀,喀嚓喀嚓喀嚓,听得更夫不禁打了个寒战。

      “吱吱吱!”一群黑影飞过,惊得地下老鼠乱逃散,更夫眯缝着眼睛,自言自语道:“怎么这么多蝙蝠,晦气晦气!”

      混合着馊臭味,丝丝血腥,钻进更夫的鼻孔。他只当是食蕼里,被扔出来的下水。

      行走在石板路上,微弱的烛光,朦胧照亮一小块地方,他踢开一麻包,血水马上大量涌流出来,肠子混着破碎的肉末内脏流出一地。他心想:“那个大户人家一次扔出这么大的下杂水。”

      他随手抄起旁边的木棍,翻拌着,想找找看还能吃不。

      血水越流越多,顺着石缝沾湿了更夫的鞋底,几根长圆状的东西咕噜咕噜滚到他脚边,他伸腿想踢开,不料差点打滑摔倒。

      蝙蝠徘徊费翔,老鼠躲在阴暗的角落处,乌鸦也来了,冷月下,树梢上,黑暗中,无数双眼睛在发着莹莹绿光,似在等待着一场盛宴。

      像是撒满了白盐的斑蝥石板上,黑影在慢慢蠕动,一点一点地聚集起来,更夫无知无觉,冷风吹来,他啰嗦一下,打了个大喷嚏。

      黑影纠结盘迭,渐渐站了起来,体型不断扩大,由凹凸不规则的柱体,慢慢形成了人的形状。

      “喵呜!呜呜~~!”黑猫突然凄厉疾呼,莹黄的瞳仁撑到最大,缁龇裂目般。惊得更夫甩手扔下血迹斑斑的木棍,惊得老鼠逃串,蝙蝠乱飞,乌鸦展翅往更高的树梢上飞。

      归静后,一团黑影瞬间将黑猫笼罩,过后只留下一团混着黑毛的血肉模糊。

      更夫莫名地感到心悸,一股强烈的寒意揪住了他的心脏,呼吸也变得紧促,他攥紧从寺里求来的平安符,无比慌乱中重复喃念着:南无阿弥陀佛。

      手抖得厉害,不小心将灯笼跌倒在地,火苗瞬间串了起来,火光中,他看清了脚边,不是下水鸡脚,而是刀伤累累的人的手指,再望去麻袋中,一颗血淋淋的头颅立在血肉中,一双空洞无神不肯闭上的眼睛似在诉说着痛苦。

      更夫感到遍体恶寒,想要放声尖叫,却似是被人握住了咽喉,卡死了声带。

      踢嗒踢嗒,脚步声渐行渐近,冷汗打湿衣衫,温热的液体从□□不断流出,尿骚味,在浓重得令人发呕的血腥中,变得微不足道。尿液冲淡脚底的血迹,也染红了尿液,慢慢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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