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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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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偶只记得,从那天后,刘彻便不在踏足椒房殿了。没过多久,平阳府讴者卫子夫因怀有龙嗣,被召进宫中。阿娇则因“善妒”而被幽禁与椒房殿中,不得皇帝召见,不得外出。
第二年,卫子夫产下长公主,帝大喜,赐其封号卫夫人,入主甘泉宫。而陈阿娇虽然还在位属中宫,然后宫实权已经慢慢落在了卫子夫的手里。
阿娇开始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在过问任何事情。无聊的时候便看戏,但她常常躺在花园里,一躺就是一整天,不再见任何人,亦或者在整夜整夜的抄写经文。就连她母亲窦太主来找她,她常常以身体不适推脱。但即使见面母女之间也相谈不快,窦太主每每都是气愤着离开。
阿娇开始变得懒散,意识也变得薄弱,慢慢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就连木偶这样弱小的精怪都可以侵入她的梦境,亦或者说,是她放任这样的精神蚕食。
木偶本是在山间的一棵树,修得灵智,阴差阳错被一个木雕师傅雕刻成了人偶的模样,送给了他的孩子。那是木偶的第一个主人,也是它第一次来到时间,见到人类。因是父亲赠与,那小孩格外爱惜,把他当作一个朋友一样倾诉心事。木偶通过他的倾诉,慢慢了解了人类,理解了他们的情感。但人类总有太多苦难悲痛,木偶慢慢发现,它可以在人类悲伤意志消沉的时候通过营造幻觉,让人远离痛苦。
木偶为阿娇造了很美的梦境,梦里所有一切都是她最希望的样子:恩爱的父母,快乐的童年,她坐在父亲的肩上骑大马,两个哥哥跟着跑,母亲坐在旁边笑意盈盈的看着叫他们小心些。明明一切都是寻常人家最平凡的模样,确实阿娇最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
而她最常梦到的人,是那个一身黑衣的少年。关于他的梦,几乎囊括了陈阿娇的一生。从少年相遇相知,到最后相爱相守。梦里阿娇穿着娘亲亲手帮忙缝制的新衣,嫁个了那个在上元节中如天神一样拯救了她的少年。
他拿起喜秤挑起她艳红的盖头,烛火映衬下,她面若桃李,他也跟着傻笑。婚后不久,他们便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儿子软软呼呼的,老是对她咯咯地笑,后面长大了,跟着她后面一声一声的叫着娘亲。
梦里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醒来的阿娇,又是自己一个人。
夜风微凉,阿娇用完晚膳后便在寝殿里抄写经文。宫女如鸢端来茶水和点心:“娘娘,这是窦太主特意让人从宫外给您带的桂花糕,窦太主听闻您最近身体不适,托话来让您多注意身体。”
阿娇听罢,停下了笔,说:“放这里吧。”说罢,从旁边拿来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递给侍女:“如鸢,过几日便是母亲寿辰了。这是我为母亲提前备好的贺礼,到时候你去帮忙送给我母亲。”
“娘娘,您怎么不亲自去呢,窦太主见您去,肯定开心的不得了。”如鸢不由问道。
娘娘这些年从不参加任何大小宴会,连皇上的面都许久没见了,宫中那些捧高踩底的人,早就议论开来。说娘娘不得宠,生不出皇子来,早晚都会被废。如鸢和椒房殿的宫女们听了都替阿娇觉得气愤,但又不敢和阿娇说这些,怕伤了娘娘的心。
阿娇却只是摇了摇头,眉眼低垂语气中带着低落:“我便不去了。去了也是惹母亲不开心。”说罢低下头提笔继续抄写经文。
如鸢只好拿着礼盒,慢慢的退了出去。
窗外有昆虫鸣叫,借着支开的窗子,可以看到院中的树影和天上星星点点的光。
阿娇聚精会神的抄写经文,却突然听到是被一阵很大的推门声。抬眼便是看得到一群没见过的宫人鱼贯跑进她的寝殿,紧接着看到的是刘彻阴沉冷冽的脸。
七年未见,他的面容好像没什么变化,但身上却多了份上位者的威压。
他看了她一眼,然后对身边的宫人下令道:“给我搜”
宫人们得到指令,便在椒房殿里开始搜寻起来。阿娇只觉得莫名,问道:“皇上这是何意?”
“有人状告皇后行巫蛊之术,用以谋害卫夫人和她腹中胎儿。”刘彻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
“荒谬!”阿娇听来只觉得可笑,“皇上难道也觉得我会是会做出此等恶毒之事的人吗?”阿娇不相信,虽然现在他们之间有嫌隙,但以他们之间的了解,刘彻应该清楚,她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刘彻却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道:“有还没有,等宫人搜完不就明了,定不会让人平白无故污蔑了皇后。 ”
阿娇打量着眼前这个人,突然觉得好陌生,就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一时之间,两人只有静默,耳边有的只是宫人们翻翻找找的声响。
“皇上”一个宫人好似翻出了什么,拿着一个盒子快步走过来呈给了刘彻。刘彻接过盒子,打开看后定定看了许久。
\"皇后,你还有什么想说得?\"
刘彻走近阿娇,把盒子丢在了阿娇抄写经文的桌子上,盒子应声着地,一个扎满细针的人偶从盒子掉了出来,阿娇拿起细细看来,人偶的肚子看起来隐隐有些凸起,翻开背面赫然写着卫子夫的名字,旁边还有小字写着生辰八字。这确实是个诅咒的布偶。
“不管皇上信不信,我阿娇敢作敢当,但我没做过这样的事情。”阿娇顿了顿,看着刘彻的眼睛“我永远都不会去伤害皇上爱的人。”
刘彻看着她,脸上是阿娇捉摸不透的神情,然后突然笑了起来,语气中带着一丝嘲弄“皇后真是好演技,要不是我早就明了,还真以为皇后对我情根深种”说罢,转头对旁边的太监说道:“去,把人带上来。”
不多时,便见有人把一个宫女带了上来,宫女上来便跪在地上。那是一张阿娇熟悉的脸,正是椒房殿里的一名宫女,名叫楚服。见阿娇看她,宫女眼神躲闪把头低了下去,不敢看她。阿娇心里突然有种不想的预感。
“把你今日和洒家说的,在皇上和皇后面前原原本本再说一遍吧,若是敢有一句虚言,你自己知道后果。”那太监说到
楚服缓缓道:“皇后娘娘自被皇上要求在宫中思过之后,便觉得是卫夫人抢走了皇上的宠爱,时常在宫中无故咒骂卫夫人和小公主。这巫蛊之术,是娘娘偶然从术士那边得知,说是只要把人穿过的衣裳,制成布偶形状,写上此人八字,日日以利针扎之,此人便会遭到反噬。而且......而且.....”
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楚服抬眼看眼阿娇,又做惧怕之势低下头继续道:“皇后娘娘经常让奴婢着男子衣冠帧带,装作男子,与皇后娘娘同食同寝。皇上恕罪呀皇上,奴婢都是按皇后娘娘吩咐办事,但奴婢始终惶惶不可终日,心中惧怕,但不敢有忤逆皇后娘娘之心。此次心中怕娘娘诅咒卫夫人和腹中皇子,才敢以上犯下和宁公公告发此事,还望皇上恕罪呀!”说罢,便在地上连连磕头,不多时,额头上便开始渗出了鲜血。
刘彻扬手让人把楚服拖了下去。
“陈阿娇,人证物证据在,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阿娇脸上惨白,还未从楚服所言中缓过神来,她这几年,深居简出,从不过问宫里宫外任何事情,原以为这样,便不会再生什么事端,如今看来,无论她如何行事,始终有人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皇上也相信这宫女所言吗?”她其实还带的有一丝幻想。
“朕只相信朕所看到的,人证物证都有,皇后叫朕如何信你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皇上相信,那便是有的吧。”她好似认命了般。但刘彻却讨厌极了她这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皇后这意思是在说朕冤枉了你?”刘彻行至阿娇身旁,弯腰抬起了阿娇的下巴,让她正对着他。两个人离得很近,他能看到她眼角隐隐的泪水,他打量着她“那皇后便和朕说说,朕如何冤枉了你。”
阿娇并没有回答,她确实无从为自己\"辩解\"。一切都来的太突然,是人特意给她织了个很大的网,她无法自辩。
阿娇有她的骄傲,她无法痛哭流涕,恳求刘彻顾念往日情谊相信她,饶过她。刘彻恨她,她知道的。他其实明白这不是她做的,但他不愿意\"相信\"她,他默认了她有罪的\"事实\"。已经是最坏的结局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刘彻见她不说话,嗤笑一声松开了手,看到阿娇抄写在桌上的经文,随时拿起一卷。
“皇后这是亏心事做多了,所以平日里会抄写些经文,消除心中业障吗?可若佛祖知道你是一个连自己孩子都能杀害的人,只怕佛祖也不会保佑你心想事成。”刘彻恶毒的说着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殿内响起,谁都想不到平日里温温柔柔的皇后娘娘突然发难,所有人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皇上,您没事吧”宁公公急忙上来问道。
刘彻也是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看向阿娇。
“阿彻,你无论说什么做什么我都无所谓,是我欠你的。但你永远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说我的孩子。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都没有伤害过卫夫人以及你的孩子。我阿娇不屑。”阿娇站在桌旁,手撑着桌角,眼中的泪水在脸上无声流淌,身子因为激动,都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
“陈阿娇,我没有资格?他难道不是我的孩子吗?你以为你多高尚,无非就是个趋利避害的妇人,虚情假意,和你母亲一样,眼里心里只有权力,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是被利用的工具。你还有什么不能做的?你今日敢如此放肆,无非是仰仗你母家的势力罢了。我原是今日才彻底看清了你,你这样的人啊,怎么配得到爱?你会为今天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的。”亲近之人的说出的狠话往往最能伤人,他知道你的痛点,且一击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