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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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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歌舞升平,丝竹悦耳,大家觥筹交错,和大家一样,父母脸上都是笑容,说着喜庆的祝语,好像一对恩爱不疑的夫妻。而阿娇看着,只觉得虚假又压抑,便偷偷的走御花园。刘彻便是那时候出现的,少年笑意盈盈,带着一份狡黠:“想不想看看宫外的元宵节?”
这对于阿娇来说,这绝对是不被允许的。但鬼使神差的,阿娇答应了。马车缓缓驶出宫门的时候,阿娇还觉得很是恍惚。
民间的元宵节很是热闹,大街上人来人往,到处都挂着精美的彩灯,火树银花,乐声盈耳。街上灯火通明人头涌动,街边许多小商贩支起摊位,不时的吆喝叫卖。许许多多新奇的玩意呈现在阿娇面前,只让她觉得有些应接不暇:各式各样的的面具,花灯的样式虽然不似宫中的精美华丽,但却胜在式样繁多,新颖别致;小孩子们一只手上提着一个小灯,一只手上拿着一串糖葫芦,在人群里追赶穿梭着,脸上全是无忧无虑的笑容。这些都是陈阿娇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象。而她的心,觉得从所未有的自由与快乐。
“呐,这个送给你。”眼前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手上拿着一个兔子形状的小花灯。阿娇应声望去,看到的是少年带着笑意的面庞。此时的少年已是志学之年,慢慢褪去了孩童的青涩,开始有了少年的英气和沉稳。
“这是给小孩子玩的。”阿娇推辞道。
“不是小孩就不能玩了吗?”说完,用眼神示意阿娇看向前方,许是一对年轻的新婚小夫妻,女子手上便是提着一个小灯,另一只手偷偷的和身旁的男子牵在一起,两个人一同走着,小脸都有些泛红,但却时不时的偷偷看向对方。
阿娇看着,也是觉得有些羞涩,接过了刘彻手里的兔子灯,轻声道了句谢谢。他们便在街上走着,像所有人那样,到处走走看看,所有的事物都让她觉得新鲜。他们一起猜灯谜,看杂技,买面具......灯光照耀下,她的笑容是那样的自然且发自内心。
“阿娇,我们去放河灯吧!”他们行至桥上,看着河边有许多人在放河灯,刘彻这样提议道。
“放河灯?”阿娇疑惑。
“对呀,是民间的一种习俗,听说在元宵节这一天,把你想实现的愿望写在河灯上,然后放到河里,河神会看到你的愿望,并帮你实现。”
那天晚上,阿娇在渭水河上放流了一盏河灯。后来她想,许是那天许愿的人太多,所以河神无暇顾及她的愿望。
“阿彻,这个好看吗?”阿娇在一个首饰摊子上面,一眼就看到了那根碧绿色的玉簪,拿起来问道,转过头来,却没有看到一直跟着她的那个人。
“阿彻,阿彻你在哪里呀?”她焦急的四下张望,却始终没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人来人往的街上,刚刚还觉得热闹,此时只觉得太过喧哗吵闹。他们是偷跑出来的,身边没有带婢女小厮,而她是第一次一个人处于这样的环境里,漫天的恐慌向她弥漫开来。她盲目的走着,边走边喊着刘彻的名字,看到每个穿着黑衣的男子都觉得是他,但走近看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他到底去哪里了?阿娇找了许久,直到心里有些支撑不住了,找了个人少的地方蹲着,轻声抽噎着,泪水打湿了她的脸庞和膝盖的衣裳。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才好,她自己一个人,根本找不到回家的路。
“呦,小娘子一个人在这蹲着干嘛。”一声轻佻下流的声音想起,阿娇警惕的抬起头来,看到一个身着浮夸的男子,身材矮小肥胖,浑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酒气。
那男子见她抬起头来,只觉得眼前一亮道:“好俊俏的小娘子,怎么哭了,来跟爷说说,也去给你教训他。”说罢,那肥腻的猪手便要伸过来。
“放肆!”阿娇连忙起身避开,厉声呵斥道。但她那色厉内荏的模样早已经被男子看明白了,听完呵斥也不觉恼怒,借着酒意向阿娇凑近,嘴里说着些污秽不堪的话语:“脾气还不小,小爷最喜欢这样的小辣椒,就是不知道在床上,是不是还是这样的带劲。”阿娇哪里听过这样不堪的话,当时只觉得羞愤气恼,见他那肥硕的身体就要凑过来了,急忙伸手推开。男子本就酒醉,身子不稳,被她一推,竟然踉跄着倒在地上。
“臭婊子给脸不要脸是吧,看老子不弄死你。”男子恼羞成怒,爬起来便要打她,阿娇急忙往人多的地方跑去,但没跑多远,便被男子一把抓住,骂骂咧咧的,男子伸手边朝她打来。阿娇吓的闭上了眼睛,但意料之中的巴掌并没有落在她身上。听到的是手骨断裂的咔嚓声紧接着是男子杀猪般的叫声。阿娇睁开眼,看见的便是少年的刘彻如同天神或者救世主一样的降临到她的身边。
“不想死就滚开。”刘彻甩开男子被掐断的手,声音阴冷,脸也黑的可怕。那男子因为疼痛酒也醒了,看他们两人的穿着非富即贵,心知自己闯了大祸,握着自己折断软绵的手,连声告罪连滚带爬的跑了。
“阿娇”他蹲下去,看着坐在地上还惊魂未定的女孩,轻声叫道。
她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刚刚伪装的坚强和严厉在这一刻溃不成军:“你怎么才来呀,我好害怕。”刘彻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明明只是一句很轻的话却像有万钧之力一样涌入阿娇的心里,后面无数个自我怀疑的夜晚,她靠着这句话苦苦坚持。
永远不会丢下她一个人。陈阿娇信了。从那天起,一切都没变,但一切都变了。
本便是因为利益结合的婚姻,两人能相知相爱以是上上之签。阿娇觉得自己也算是非常幸运。十八岁那年,阿娇穿着火红的凤冠霞帔嫁给了她心爱的少年。
他们有一段很美妙的过往,但好像最终还是逃脱不了兰因絮果的宿命。木偶见过他们琴瑟和鸣心意相通的时候,也见过他们势同水火,争执不休的场景。年少的爱慕与情谊,好像终究慢慢泯灭在岁月里数不清的算计和被算计中。
让他们开始决裂是因为一个平阳府的讴者。
那天早晨,阿娇坐在椒房殿的梳妆镜旁,让侍女一遍一遍的给她梳着头发,而她麻木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刘彻昨日一夜未归,而她便在这她已经枯坐一夜了,,,麻木的像个木偶一样一声不响一动不动。
刘彻便是那时候进来的,他来势汹汹,大门被打大力推开,张口便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质问:“是你做的?”
阿娇挥退了侍女,然后自己拿着梳篦,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自己乌黑的秀发:“是”
她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轻飘飘的一个字却在一瞬间把刘彻击溃,连声音中有抑制不住的颤抖:“为什么,阿娇这是为什么?”
相比于刘彻,阿娇显得太过平静:“你需要一个孩子。”
“哈哈哈哈哈孩子,是啊,不是我刘彻需要一个孩子,是大汉的皇帝需要一个孩子,但阿娇,为什么不能是我们的孩子呢?”
面对刘彻的疑问,阿娇并没有回答,梳头的动作停了下来,握着梳篦的手开始泛白。彻登基已经十载,但却无任何子嗣,宫里朝外都无不盛传当今皇帝有不育之症,各位诸侯蠢蠢欲动。而到底为何刘彻如今还没有子嗣,阿娇再清楚不过了。所以,她要帮他。
刘彻只是在苦笑,但眼中却似有泪花闪过。
“以前我想啊,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因为我们都一样,是父母博弈的棋子,是他们手上提线的木偶,我理解你的身不由己。但阿娇,就在刚刚,我开始恨你了。你口口声声说孩子,但我们没有过孩子吗?”刘彻顿了顿,平静的说道“阿娇,是你亲手杀了他。”
“啪”陈阿娇的梳篦应声掉在了地上,脸色霎时间雪白,转过头震惊的看着刘彻:“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那个孩子,那个只在她腹中呆了短短四个月的孩子。
“呵”刘彻嘴角微微牵动,神情却有抑制不住的哀伤,自嘲的笑笑,“原来竟是真的,我之前始终不愿相信。阿娇,你太狠了。”
他走过来钳过了阿娇的肩膀正视他“我想问问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虎毒尚且不食子。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是我的孩子,所以他就没有被生下来的权利吗?”
阿娇微微蠕动双唇,像是要开口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你说话呀阿娇,到底是为什么?”刘彻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摇晃着阿娇,期望于她能开口解释。无论她说什么,他都愿意去相信。
但无论刘彻如何逼问,阿娇始终没有开口,有的只是让他绝望的无言。争吵的时候,相比于对方的歇斯底里,沉默更让人绝望。
“哈哈哈哈哈哈”刘彻大笑,笑声却有无尽的悲凉
“既然这是你所希望的,那朕一定会让你得偿所愿的,陈皇后,你是一个好皇后。有你是我大汉的福气啊”刘彻深深的看来阿娇一眼,转身便向门口走去,没有再回头。
风从敞开的大门呼呼的刮进来,阿娇还是端坐在梳妆台前,泪水开始止不住的流。就算许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但她真的失去了那个雨中为自己撑伞的少年了。
椒房金屋尚还在,不见当年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