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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成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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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展道:“前言不搭后语,我哪里知道?再者世上故弄玄虚者不计其数,写下它的人,也未必就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燕无袖知他是混话,无所谓地一摇头,双眼仍是望着深渊峡谷下方:“我虽也读不懂这段话,却觉得这可能是一句诗谶。”
谶者,验也。寄预言于诗中而最终应验,是为诗谶。昔日秦观作“飞红万点愁如海”,好友言其愁思太过,恐难长寿,不久后他果然辞世,核证了自己的命运。
易展哑然:“你是说,有人借这句诗,来预言四时谷的未来?”
燕无袖道:“我不知道。可能是四时谷,也可能是别的。也许它已经应验了,也许还没有。”
易展好笑:“我的师弟,要不是知你为人,我会以为你是千方百计把一句话拆成几段讲,就为了跟我多说几个字。”
燕无袖冲他眨眨眼:“若我说是呢?”
易展猝不及防被他风格大变的一撩,满心破关解谜的壮志复又泛起了一点波澜,心内又是微动又是无奈,只得妥协道:“是就是了… …行行行,你爱怎么说怎么说,爱说几句说几句,这样可好了吗?”
燕无袖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惯常形象的岌岌可危,收了笑容道:“我是个武夫,对诗词不甚精通,但诗中提到‘红泉落’一处,一直让我很在意。”
姚影醉心武道,不事俗物,对门内事务尚且不大上心,在他心中除了剑道万物皆是虚妄,连衣食住行都恨不得舍去,更遑论文人软绵绵的诗词曲赋,风花雪月。——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把一句嵌了四时谷地名的诗刻在敬事堂中?
“敬事堂主管弟子日常物资领用与任务分发,算不得太重要,但确实是平日里门人往来最多的地方。”燕无袖道,“把字刻在这里,至少说明他是想叫人看见的——他是想提醒谁呢?”
鬼灯影,匣中折,这又是鬼神,又是折剑,实在不像什么好兆头。
易展点头:“不论怎样,总跟红泉落脱不了关系。”
燕无袖道:“这是我目前唯一掌握的线索了。”
这些年他从未放弃过对当年真相的探寻,险衅书到底是否存在,如果存在,当初为什么会失窃,是何人盗走,为何要推到易展身上,又为什么从未再现身于江湖?如果它确确实实有着像传闻中那样一呼百应的效力,为什么持有它的人从此销声匿迹,并不动用?
他从这透着颓意的谶言中隐隐感觉到什么 ,仔细去探,却又看不分明。
易展长舒一口气道:“如此说来,我是必须走这一遭了——也好,当年四时谷里哪个犄角旮旯我没去过,这红泉落倒真是唯一的例外。如何,你打算怎么下去?”
他没有开口追问燕无袖对险衅书表现出的异乎寻常的执着。事出必然有其因,无论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为了他这个人,还是为了这一纸信物背后的权,明显都不是暴露人前的好时机。
只不过他像模像样地理智着,内心深处还是有一角忍不住惴惴不安地自作多情:“假如真是为了我,那也太… …这么一说,他是不是有点太黏我了?”
“这么多年不见,一见我,被调戏了几句,就愿意跟着我走。”
“我一跟他说话,他就笑。”
思路沿着春风十里的方向一去不回,他选择性地忽视了刀兵相向的部分:“说是要来杀我,始终也没见真的动手。”
“他… …”
他已经长大了。
年少时的遗恨仍然存在,却已然随着年岁的变迁换了外壳,如血残月下面色苍白的俊秀少年随着这一场时隔多年的重逢逐渐从冰封中苏醒,抽条,长成如今惊才艳绝的模样,平日里不言不语,偶然粲然一笑,就能叫人一个恍惚。
易展出神地想:“他到底是为什么呢?”
“… …师兄,”
“——师兄?”
“哎,啊?”
易展堪堪拧回自己九曲八弯的注意力,才看见燕无袖不知何时已经绑好崖边的藤蔓,正茫然不解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