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四时》巫楹

22、隔云

　　燕无袖语调平平地说：“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我真的不知道。”
　　自从上元节成功带领小师弟“出逃”，易展就开始热衷于此项活动，两人偷偷摸摸出谷的次数不计其数，好几次他觉得师父已经察觉到了他们俩的勾当，却总是虚惊一场，长此以往，他胆子也肥了，甚至推测师父内心也对谷雨有愧，这才采取了默许的态度——于是更加肆无忌惮地要带他好好领略一番滚滚红尘。
　　然而常在河边走，终于湿了鞋。某个夏夜他把谷雨拐进城，却莫名其妙卷进一场江湖仇杀，纷乱中那孩子胸前中了一刀，刀刃上闪着封喉的蓝光，回天乏术。
　　后来易展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他没有一时兴起，拽着一向乖巧的谷雨去看热闹，如果他收齐自己一文不值的可笑的同情心，让谷雨老老实实待在他的小院里练剑，或者退一万步，他根本没有和师兄弟打那个无聊的赌，输下那个闯门的约定，又或者至少在看清楚庭内人之后察觉到自己的唐突，装作若无其事，转身就走… …
　　谷雨不会认识他，他可能重复年复一年练剑习武的无聊生活，最后被锻造成一把锋利无匹的利刃神兵，效力到死。
　　他可能永远不会有自己的剑道，可至少他活着。
　　也许有的人觉得“朝闻道，夕死可矣”，可那些人都不是谷雨，怎么能替他做决定呢？
　　燕无袖却好像看透了他那一点千回百转的心思：“就算那时候我真死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后悔的。至少我见到了好多从前从未听过的东西，”说着他莞尔，居然有点不好意思，偏过脸去露出侧颊一个浅淡的梨涡，“嗯，还喝到了真的花酒。”
　　他这个年纪的少年郎，正是慕少艾的时候，哪怕不曾志在带吴钩斩破楼兰的刀光剑影，至少也向往着春风得意马蹄落花的绮丽风流吧？
　　可于谷雨——燕无袖而言，被年长的师兄带着，在一片起哄打趣下，隔着重重的纱帘和栏杆，远远地向那块与他格格不入的温柔乡中望上一眼，再喝一口掺了不知多少水的桂花酒，好像就已经是一段不知今夕何夕的好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