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萧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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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萧萧，夜凉如水。
城郊永远是荒不见人影的地方，无论是天子脚下，还是大漠边疆，都是千篇一律，透着股不怀好意的阴森。
黑暗中偶有寒鸦掠过官道一边的十里亭，树影间叶片沙沙作响，隐隐绰绰显出一坐一立两个人影。
一人问：“确定救不回来吧？”
另一人站姿虽恭敬，语气却不怎么恭敬：“怎么，信不过我就罢了，还信不过白师妹？”
发问者极其冷静地回道：“我宁愿信你，也不信她。”
站着的人嗤笑一声。
身旁的人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跟我对着干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懒得管你们的事情。”
对方却仿佛松了口气，“你不插手就行。”
他听了不置可否，“我就想知道，我这桩事情什么时候能完，你准备什么时候放我自己玩一玩啊——掌门？”
“再等等。”
另一头，夜既已深，秦府内也是万籁俱寂。
与街巷仅一墙之隔的偏房里，易展合衣侧身躺在榻上，枕着自己的手臂，微阖双眸，呼吸绵长，似是睡熟了。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隐隐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男人猛地睁开眼睛，眼神清明。他干净利落地翻身而起，不怎么费力地就在一片昏暗中摸索到了油灯的位置，坐在窗边拿出随身的火折子点上，这才从怀中摸出白天崔暮推给他的檀木匣子。
里面是一大叠零零碎碎的纸片，新旧大小不一，有的似乎在油墨未干时就被主人匆匆叠好收起，墨迹晕染开来，好几个字要连蒙带猜才能明了大意，有的已然泛黄卷边，可知路途不易，其中又有不少染了斑斑血迹，恐怕人也是凶多吉少。而上面的笔迹也各不相同，可见崔暮所言非虚——他为了打探“险衅书”一事，着实所耗不小。
易展有些头疼地想：不管最后有没有从苏澈那里弄来尹长风的消息，这人情都欠大了。
保存完好全须全尾的，大多是明面上的消息，笔者似乎也自知自己在扯一些人尽皆知的废话，写得拖拉散漫，字里行间都是对组织要求“务必详尽”的敷衍。易展耐着性子把没有价值的纸条都挑拣到一边，剩下的居然也还有将近半数，他用两根手指小心地翻看着那些发皱甚至裂开的纸片，突然一眼瞥到熟悉的“四时谷”三个字，不由得一皱眉，把它单独拿了出来。
内容言简意赅：“年月日，四时谷迎客于一线天，小满守谷，败。遂派…….，杀月华阁主，夺险衅书。”
易展抹了一把下巴。
作为杀手门派，四时谷一般不会把做生意的人拒之门外，通过谷外暗桩联络好了的客人，自会被人领着从另外的隐蔽入口安全进入——不受他们认可的则要另当别论。四时谷虽名为谷，入口却在山上，入了谷只能一路往下走。谷口处一线天乃是天然峭壁，万丈孤峰之间仅有的一座铁索桥由四时谷弟子轮流把守，实实在在践行着“一夫当关”，凭着一道天险与门人卓绝的轻功不知逼退过多少意图强行闯入的不速之客。
大概是对自身实力极度自信，早在易展没有叛出门派的时候，掌门姚影就立下了这么一条规矩：能过一线天者，不管何方神圣，要杀的是什么人，四时谷必然接单，绝不推脱。
原话则是：“他连我们的守谷弟子都能打过，还奈何不了自己的仇人？拜托我们做事，是给我们面子。”
不过同样的，高空之上，刀剑无眼，上一线天同武林中立生死状是一个道理，败者的性命，可就没有人能保证了。
可惜这奖赏虽然惹人垂涎，这么些年来，真正能逼得四时谷履行承诺的还是寥寥无几，为数不多的那几位，每一个的故事说出去都是一段下饭的传奇。
——想不到如今又能见着一位，还是看起来跟他有仇的。
而更令易展惊讶的，莫过于自己先前推断的错误——四时谷自视甚高，信奉“一人不许二家”，已经在任务名单上的对象绝不会出现第二次，否则便视为逾矩。如此看来，燕无袖来杀他，居然是源于这个无法拒绝的委托，而不是师门锲而不舍的“例行公事”？
既然是受迫于人，那么所有人当以完成任务为最高追求，与平时不同，这种情况下承认失败、回谷修整乃至增派甚至替换人手都是被允许的，杀手和目标只活其一的守则不复存在，燕无袖为什么还愿意跟着他？
他又为什么要留下这个人呢？
容不得易展细想，他听见窗棂异动，当下把桌上散落的纸条一股脑又扫回匣子里放好，推窗果然看见一道人影，登时笑眯眯道：“这位贵客，三更半夜，甭管有事的没事的，起码看起来都睡了，你站在本人的窗户下望月，咱们孤男寡男的，是想吟关关之洲，还是桂棹兰桨啊？”
来人怒道：“屁话，要不是你，我早就在青楼里跟姑娘聊这个了，谁来这里跟大老爷们谈风花雪月？”
易展连连摇头：“所以说你讨不到媳妇。”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萧萧
